他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只是看着她,说好。
他们和一群从外面赶来的志愿者在一起,一起从石堆里刨人,一起担担架,一起包扎伤口打针上药,分发救灾物品。
傅一也在其中。
他那样爱干净的人,此时的指甲里塞满了泥垢,衣服上都是干涸的泥印和血迹,但他的眉头几乎没有皱过一下,只是低着头,认真细致地帮一个被石块砸伤的小男孩清理伤口。
感觉到她在看他,他微微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从前在孤儿院看着两个男孩打架也不会上去阻拦的人,现在却和志愿者在一起做着又脏又累的事。
他总是能够带给她惊喜。
而方星岛却不知,他愿意为了她,放低自己。
当天中午,通信终于恢复,方星岛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
“方星岛,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担心你啊,吓死我了。”
她在这边闷闷地笑:“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打的,说不定是……”
“你别说,别和我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我都要被你逼成疯子了,好好出去玩也能遇上地震。你不知道,你妈妈给你打电话说关机了,我还要撒谎骗她说你这几天在写论文不想被打扰。要你真出了什么事,你妈估计要恨我一辈子!你快回来吧!”
“我还回不去,我想在这边当几天志愿者,你能不能帮我请假?”
那边却突然沉默下来,童禹乔似乎有事要和她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通信刚恢复,方星岛不想占着电话闲聊,听那边沉默还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地震了不回家竟然还要在灾区逗留,自己若与她换个位置,说不定也觉得无法理解。
“我先挂了,你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和傅一在一起呢。”说完,便挂了电话,把童禹乔刚说出口的“谈”字也挂断了。
她没有多想,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大事。
方星岛与傅一在灾区待了四天,期间经历了将近十次的余震,好在震级不高,没有受伤。
这短短的几天,她见证了太多生死诀别,看见匍匐在遇难者身上哭泣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起离世的父亲,好几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崩溃的一次是看到一个与父亲年龄相仿的受难者,她还在为伤者包扎伤口,见状连工作都没能进行下去,匆匆躲进了帐篷。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医生。
她哭不出来,只能靠着墙沉默地流泪,直到傅一神色慌张地闯进来,见到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眉头又深深地蹙起。
傅一向来不擅长安慰人,见她哭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坐在她身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世界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便是死亡。它是一双无可违逆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你的世界拉出生与死的界限,你哭泣祈求,你崩溃发疯,也无法改变。”
“我经历了两次这样的痛苦,先是爸爸,而后是妈妈。所以这些年,我总努力不让自己对谁投入太多的感情,生怕有一天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我不一定能再承受一次。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那一次,即便生气、怨恨,我都没法忍住,想要去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