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谓“成仙飞升”,从来不是脱离人间,而是成为道枢的一部分,以己身为轴,承众生之愿,续文明之火。
至此,世人方悟墨叶之伟大。他非不愿长生,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永生??不在云端,而在人心。
又五百年,七州合一,国号“铭心”。不再设皇帝,由各地推选“共感使”议事。法律第一条写道:
>“凡以阵法剥夺他人记忆、情感、自由意志者,视为逆道之罪,永不赦免。”
第二条:
>“阵修可医病、抗灾、护国,但不得许诺长生。违者,自堕为愿奴,天下共诛之。”
每年清明,全国举行“醒祭”:百姓携灯上山,放入溪流,灯上写着自己最不愿忘记的痛??亲人的离世、爱人的背叛、失败的悔恨……灯火顺流而下,宛如星河倒悬。
孩子们问:“为什么要记住这些?”
长辈答:“因为忘记痛苦,就会忘记如何去爱。”
而在所有灯火最上游,总有一盏孤灯静静漂来。灯壁刻字始终不变:
>“十里村,血雨夜。”
无人知它从何而来,也无人见过点灯之人。但它从未缺席。
某年清明,一位盲眼老僧沿河而行,忽驻足,伸手入水,捞起那盏灯。他虽不见,却似感知到了什么,嘴角微扬,低语:
“师兄,师姐,你们还在啊。”
他是莲生。
当年他泪落井中,觉醒记忆后,并未止步于赎罪。他游历七州,寻访每一位被净水抹去过往的受害者,一一告知真相。有人恨他,砸他饭碗,烧他衣裳;也有人抱住他痛哭,说“谢谢你让我想起来我还爱过”。
他不辩解,只倾听,只清扫,只点灯。
后来他在北渊外结庐而居,每日诵经,内容不是佛典,而是《阵理与人心》。信徒问他是否还在痛,他答:“每一天都在痛,所以每一天都在活。”
此刻,他将那盏灯轻轻放回水中,目送它远去。
与此同时,北渊深处。
命轮静静旋转,银金光芒温和如初。两道人形光影并肩而坐,一男一女,一静一柔。他们不再说话,却心意相通,仿佛已共度千秋万代。
若有极致清净之心者深入地底,凝神细听,或可捕捉到一句极轻的对话:
“累吗?”
“不累。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我们就不是孤独的。”
风过无痕,雪落无声。
而在遥远的某个村庄,一个孩子正趴在窗台写作业。窗外飘进一片槐叶,轻轻落在纸上。他拾起一看,叶面浮现几字,随即消散:
>“当你决定点亮一盏灯,请先确认,黑暗中是否已有光在等待。”
他歪头想了想,跑出门,把自己床头那盏小油灯端出来,放在村口石台上。
夜深了,一位赶路的老者路过,看见灯光,愣住,继而老泪纵横:“多少年了……终于有人给我留灯了。”
他坐在石台边,守着那一点光,直到天明。
真正的阵道,从来不曾消失。
它藏在每一次犹豫后的选择里,
在每一双颤抖却依然伸出的手上,
在明知结局可能是痛,却仍愿意说“我来”的勇气中。
它不在命轮,不在符?,不在星光璀璨的天穹??
而在人间烟火深处,
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善意里,
静静燃烧,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