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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零三十九章 难以恢复的植被（第2页）

周至看着她熬红的眼睛，心疼地说：“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为了你。”她认真地看着他，“是为了那些孩子。我不想让他们的数据，只成为PPT里的一页幻灯片。”

三月初，周至带着完整的材料重返凉山。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前来调研的学生，而是以“省青年科技人才支持计划”候选人的身份受邀参加自治州政府召开的“教育与健康协同发展座谈会”。

会议当天，州长亲自主持，各县分管教育与卫生的副职领导悉数到场。周至作为唯一一位发言的学者代表，站在讲台上，身后大屏展示着他团队拍摄的照片：泥地操场上奔跑的孩子、教室里认真吹肺活量计的彝族少年、雨中攀爬陡坡的队员背影……

他的开场没有用术语堆砌，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去年冬天，我们在布拖县一所小学采集数据时，遇到一个男孩。他十岁，个子比同龄人矮一头，脸色常年发青。检测结果显示，他的血氧饱和度只有86%，远低于正常水平。我们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说：‘习惯了，每次跑两圈就喘得厉害，老师不让多跑。’”

会场一片寂静。

“我们把他带到县医院做了进一步检查，发现他患有轻度肺动脉高压??这是长期慢性缺氧引发的早期病变。如果不加干预，十年后可能发展为不可逆的心脏损伤。”

周至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可你们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不是病症本身，而是当医生建议他减少剧烈运动、定期复查时，他妈妈的第一反应是：‘那他以后怎么考体育特长生？家里指望他靠这个走出大山啊。’”

台下有人低头擦拭眼角。

“我们的研究不是为了证明高原有多残酷。”周至继续说道，“而是为了让每一个出生在这里的孩子，不必用健康去换前途。让他们既能跑得快，也能活得长；既能仰望星空，也能自由呼吸。”

掌声骤然响起，久久不息。

会后，州长单独留下周至谈话。他表示，州政府决定采纳其建议书中的核心内容，先行在三个县开展试点，并成立专项工作组，由他亲自挂帅。同时，承诺每年划拨五百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校园健康基础设施升级。

“但我们有个条件。”州长笑着说，“项目负责人必须是你。”

周至犹豫片刻：“我只是个博士生，行政经验不足……”

“正因为你不是官僚。”州长打断他，“我们需要的是懂科学、有情怀、能落地的人。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外，“我相信，你早就做好了回来的准备。”

一周后，“凉山青少年高原健康行动”正式启动。

首批试点包括昭觉、美姑、布拖三县共二十七所学校。项目配备三十台新型便携式生理监测仪，由经培训的乡村教师和校医组成“健康观察员”队伍，每季度对学生进行一次基础指标筛查。所有数据通过加密网络直传州级数据中心，异常情况自动触发预警机制。

更令人振奋的是，一家深圳科技企业被媒体报道打动，无偿捐赠了五十套太阳能恒温取暖设备，用于改造山区学校的浴室与寝室。另一家体育用品公司也宣布，将在两年内为凉山建造二十座室内多功能体育馆，首座已在昭觉县破土动工。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周至带领团队一次次翻山越岭的坚持。

四月春寒料峭，他们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数据采集，而是实地督导项目运行。每到一所学校，周至都要亲自检查设备安装情况，组织教师培训，甚至手把手教孩子们如何正确使用血氧仪。

某日傍晚，他们在一处偏远教学点结束工作，天色已暗。山路泥泞难行，面包车陷进坑洼，众人只得冒雨推车。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鞋子里灌满了泥浆，可没人抱怨一句。

终于脱困后，冯雪珊瘫坐在路边石头上，喘着气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乘风而起’了。风是挺大，就是有点呛人。”

众人哄笑起来。

闫霄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姜茶，忽然感慨：“你说咱们这些人，原本各有各的生活轨迹。我要不是被你拉来吃那顿羊肉汤，现在估计还在健身房教人撸铁。可现在回头一看，好像这才是真正值得做的事。”

周至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巅，轻声道：“有时候我在想，重生是不是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