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垂眸笑了一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的神采,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旁人有没有想过,红木不知道。”她嗓音温婉,“但是公子,红木要做的事,您会阻止的。”
我心底毫无预兆地刺了一下,竟莫名其妙想到别处,道,夏天还正盛,怎么神舍里好像要往秋天过渡了?
黎红木抬眸朝我看过来,似乎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公子,我真是败给你了。”
……我几乎瞬间恍惚了一阵,想起去年陆府时,她也是这般无奈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彼时她提着剑,为了保护我,温柔有力地站在我身前,险境横生。
此时她却说:“我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掺进来这些事里呢。您总是心口不一,明明就是非常讨厌,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忍受着呢?”
我沉默地看着她。
她眸中带出些怜惜来,显得很遗憾,也很无奈地说:“明明您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为什么总要对旁人释放善意?真的,公子,您完全可以对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人逼着您去改啊。这又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恶习,您完全可以做自己,不必总是勉强。”
我慢慢握紧了手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发现我是真的没深刻去想过他们在想什么。
我以为黎红木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姑娘,我最终决定把她从我身边放出去,虽然有些无情,但我不认为她自己不能够活得精彩。
却没想到原来,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对她的庇护和关注。她只是想找一个能够接近权力中心的桥梁,只是阴差阳错撞到了我,继而发现我的身份真的很便利,仅此而已。
可能这个过程中她对我产生了一些羁绊,但和她原本的目的相比,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小插曲。
黎红木笑意温婉地看着我,心平气和地说:“公子,现如今的神舍已经由红木一人掌控,您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神舍的所有事情,红木都会替您打理。”
“当然。”她笑着补充道,“如果您要做什么,没有人能够阻止。”
我沉默地看了她一会,转身,语气平和道:“我明白了。”
她温和地应声:“红木告退。”
并没有多余的言语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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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哈(因为今天考试了有点赶,抱歉抱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和去周府和神舍不同,我去陆府的时候既没有递消息,也不像之前那样悄悄地瞒着人。
陆府的规矩依旧很严,来往的仆从或者婢女井然有序,我坐在树杈上观察了一阵,觉得陆府的氛围比起从前要更喜庆一点。
我想,大概是因为陆昭华醒了的缘故,就连府里打杂的人脸上都多了些笑意。
与尔苑院墙外干枯的藤条一扫而空,看着亮堂了不少。
往右看是唯尔苑那条路拐角的老银杏树,还有一排过了时节光秃秃的梅树。
银杏树的叶子葱绿繁茂,叶丛最多的那一枝伸到唯尔苑的院墙里面,隐约透出一截金色衣裳下摆的滚边。
侍从婢女从院门内鱼贯而出。两道门,衣摆随着腿脚的抬放升落,内侍纷纷让步,恭敬且肃穆。
我远远注视着早已恢复神采的陆昭华,微微有些出神。
他和昭戎当真是不一样的。
油绿的树梢稳稳地摇动着,灼人的盛阳光线从叶间缝隙钻进来,陆昭华眉目深重地抬起眼朝四下看了一遍,动作自然而又大气地理了理袖口。
我静了静,只道,陆昭华美如刀斧。
他正气很足。
与昭戎的潋滟锋利不同,我怔怔地想,陆昭华可能是个经历过意气风发,又逐渐蜕变为成熟稳重模样的人。
陆昭华信步出了唯尔苑,顺着并不复杂的路先去了悦君苑拜见父母。
我看着他大步走出门,背脊挺直似正盛的烈阳,心底忽如其来一阵抽痛。
陆昭戎身上,没有他身上有的东西。
好比如星辰璀璨般的自信阔气,和几乎能灼烧一切阴霾的光芒。
我的昭戎,他身上只有从容的镇定和满腹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