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无毒,还有救。”
我宛若揪住了救命稻草,焦急地揪住了那人的袖子,难以自已道。
“我去挡住阿颜氏,你带他离开。”
我闭了闭眼,自责出声。
“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他。他这番样子,拜我所赐。”
我缓缓睁眼,杀气骤起。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料那人不气反笑,向我一弯膝盖,手放在心口,意味深长道。
“苏将军不要自责,洛桑他救您,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奇迹能降临,我想,他会亲口告诉你。”
我收住悲意,夺过成圻手上的长剑,冷面只是道。
“我等他。”
生死有命
长河落日无缺,只是稍显惨淡与晦暗,天幕一点一点垂落,金红色的夕色静静流淌在枯草成河汹涌上,流泄在参天的古木上,流淌在双眼紧闭,还不省人事的洛桑面庞上。
我面色一定不是一般的难看,加之厮杀无顾忌,怕是灰尘蒙身,眼底血丝盘绕,于是身边竟无一人敢近。
我就那样执拗地凝目望着眼前昏迷的,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他,苦大仇深,却又悲情凄凉,见者落泪。
在众人的沉沉注目下,我不再计较立场的棘手,身份的逾越,双膝重重落地,失却温度的手颤抖着抚摸上洛桑无人气的面颊,然后失声,却不哭泣。
“洛桑,我求你,我苏钟离毫不避讳地求你,以我个人的名义求你,别睡了,醒来吧……醒来好不好……你这样,我怎么向西戎交代……瑾国的罪过,我的罪过,就大啦……”
我絮絮叨叨地,也不管陷入昏迷的洛桑是否能听到,只是说着说着,目光放空,周身都是无可抑制的寒冷,深入骨髓的凉意裹挟我,拖拽我,然后吞噬我,就像夜幕四合,将我包裹,哪怕我是那么渴望太阳的暖融,怀念那个一笑起来,如太阳般璀璨,光芒万丈,明眸皓齿,却异域气息勾勒五官,俊美而灿烂的少年。
只一勾唇,就能使人联想起西戎的洛桑花,高洁却不失鲜活,无论高寒,生机不灭。可是,思绪终尽,我眼眸顷刻之间就暗淡下来,似乎风雨欲来,遮盖我的天日,夺去我的美好追忆,然后残忍撕裂现实的佯装。
日光翻涌,然后退却到遥不可及的天边,芨芨草的茎叶拂过我的手背,酥酥痒痒,我苦笑一下,收回了漫无目的的思线。可是,可是那个笑起来世界都化为温柔的少年他……醒不过来,拜我所赐,沉睡安详,无法回应我澎湃的情绪,不知是忧愤,或是怜惜,还是愧意。
我酸涩着眼眸,捧着他恬然的脸,痛不欲生,神志不清起来。
“洛桑,你的部下告诉我,你有话要讲,对不对?你不醒过来,我怎么知道?求你,但求给我一个聆听的机会。”
洛桑手下那个叫赞雅布的青年人瞳孔骤缩,一时叹息,却手足无措。垂眸望我,眼底漩涡复杂得浑浊不堪,担心有之,痛苦有之,却惟独责怪无之。
我见此更是百蚁噬心,眉头深深虬成一团,低低出声,仿佛哄睡了一个孩子,不敢重声,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环在怀里。夜色还是笼罩了我们,就像我笼罩住软绵绵的洛桑,烦忧上眉,却不知该断在何处。
寒气降临,扎伊河的流动好似悦耳的古琴拨动,却无端伤感与唏嘘。我紧紧地抱住洛桑,无论何人来劝,都不肯松手。
外人远远观瞧,甚是动容,那些曾对我异色相对的西戎人亦是改观,经我皆是泯然颔首。而我用我那也并不可观的体温,瓢饮入海般温暖着低温的洛桑,不问结果。
水声拍案,入耳悲鸣,席席凉风侵袭,铠甲生寒。我褪去铠甲,中衣单薄了些,只好裹上随行的夹袄,狐毛领子毛茸茸地簇拥着洛桑青灰色的脸,竭力裹紧,总算感受到一丝温暖。
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均匀的鼾声轻轻荡漾在苍茫深处,和声似的徜徉。扎伊河却未安息,还在静谧地流动,时不时发出水花的撞击声。芦苇在眼前飘荡,金黄色在黑夜里也是徒劳,只是存了模糊的轮廓,依稀可见。
赞雅布在我身边悄无声息地盘腿坐下,面色平淡,浅浅笑着发话。
“苏将军这么做,不怕流言蜚语传到京城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此行所为,可是为了与天子婚约在身安好,平复那些个奸猾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