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时盯着她的动作,眼底情绪复杂翻涌,手掌握成拳,磨平的指甲掐进长满茧子的肉里,依旧无法控制住颤抖。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不觉得那个称呼荣耀,也不觉得我能担起那个名号。我杀了好多人,手里沾了好多血,我……我很脏。”
泪花了他的眼。
无数个日与夜里,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血流千里被冰封在河面上。睁开眼,看见的是满身满手,到处染上了血。是自己的,是战友的,是敌军的,是无辜受累的千千万万苍生的。
执念并非三言两语就能破除的,越敏感的人陷的越深,一重执念之下又是一重执念,环环扣扣交合着,一结更比一结难解。
姜晚往他身边挪近了些,握住他发颤的手。
那手在火边烤了许久依然寒凉,软嫩的手掌覆在他的拳头上,却叫他心头震颤。
有小人在他脑子里打了场没结果的架,几经挣扎下池子时痛苦地看向她,道:“山魈入城前,司礼曾来无烬渊找过我……我当时选择不见他。”
如果,如果那时他出去见了司礼,姜淮也就不用与山魈同归于尽。
姜晚噎住,这狐狸脑袋怕是在仙山冻傻了。
“山魈袭城那日,人皇可是在场。我的兄长我了解,谁也拦不住他的,你来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况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难不成仙族离了你,就无人可用了么。”
那双狐狸眼水气迷蒙地,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浮着挣扎与渴望。
她心里乱糟糟的,抬手摁着他紧蹙的眉头胡乱碾着,掌心下移,盖住了那双会叫人心软的眼。
“我哥的事儿我自己会查清楚。”
池子时的长睫毛在她手心底上下扫动,蹭得她痒痒的,不自在地撤回了手。
手才刚离开,下一刻就被抓住,狐狸掌心的茧子硌着肉,手心的温度直达姜晚心里。
她忽然想起来,她眼里的池子时,是善于在暗处观察,绝对隐忍,却会在细微末节里处处体现着他的用心,占有欲和领地感强烈,醋味也浓烈,但这只狐狸又小心,又脆弱。
他拙劣的伪装底下,是炽热紧随的目光,是随时现身的保护。
虽然开始的接近是一场满带目的的骗局。
可也是因为他,从光里走到她跟前,将她拥入怀中,带出了满是泥泞的黑暗。那是除姜淮外,第二个让她感觉到这世间真的有温度。
光,原来是能打到她身上的。
姜晚回握住他的手:“出去吧,三界苍生需要你。”
“我……提不起长戟,也没能突破封印。”
“可你聪颖,顽强,有担当,熟知魔族根底习惯,善用兵法,练兵有素。况且,无需动手,你本身就是能震慑三界的存在。”
篝火的光影窸窸窣窣跳动着,暖意从脚尖蔓延心头,两颗心挨着,再寒冷的地方也会生出花。
金乌缓慢从地平线升起来,朝霞在天际边沿染出绚丽的色彩,橘黄色调的光铺洒在花海上,成就了一幅美景。
小姑娘嘴角扬起弧度,用相当陌生又熟悉的词汇细数着她眼里的战神。
她描绘了一个出场带着光环的十足厉害的英雄人物。
她说,他身披月光,脚下是万丈深渊,即便敌人法力高强,也难敌小将胆大又心思细腻。她说,他每一场征战,都无惧死亡,用尽了力气,只为赶走敌军,为百姓谋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