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便是当初太叔凌醒了之后江鲤一副小大人模样苦口婆心对他说的。她那一副稚嫩单纯的模样,偏就端着这么一副模样,老成地对他说教,叫当时的太叔凌又是失笑,又觉得心里发暖。这世上,能有人肯这般对他说那些话,便是他今生今世的福气。江鲤现在的心里,亦是犹如当初的太叔凌一般温暖,这世上,能有人肯对她说这些话,是她的福气。她要把她所有的福气,全都好好珍藏。互动正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疑惑,“厨房还熬着药呢,这都跑哪儿去了?”应和着这女子的声音,是一个润朗的男生,“想是去屋子里看着吧,算算病情,也是该醒了。”那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酸溜溜的味道,“哼,爹娘都忙着报恩,咱们都被抛到一边儿去了。”穆音阁闻言缓步走了出来,佯瞪了犯唠叨的陆七七一眼,眸中带着嗔怪,“又在编排我什么?”陆七七看到穆音阁端着空药碗出来,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菜篮子,颠颠地跑到了她跟前,伸手要挽她的手臂,却是被穆音阁微瞪一眼瞪住了。“手上都是泥,可别来碰我。”陆七七方才和萧子渊上山去挖菜打猎了,手上身上都沾着泥土未及清洗,不想却是被穆音阁这般嫌弃,一时,陆七七的脸更垮了,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穆音阁径直便往厨房去了,只道:“不把你那些个坏毛病改了,休想我理你。”陆七七很受伤,低声辩解,“这都不在京城了,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还端着那些个繁文缛节做什么。”穆音阁却是轻轻哼了一声,“我偏就是古板守旧之人,有人纵着你,我可不会。”陆七七被训得没了话,一旁的萧子渊也被暗中点了名,也是没吭声,只是拉过了陆七七,给她好生净手洁面,又把头发整理了一番,整个人恢复了出门时候的整洁一新,这才停了手。陆七七前头十几年便一直在市井之中流落,即便后头被萧子渊带回了黄府,后又跟着穆音阁一直在穆府,但骨子里,对个人细节却依旧是十分不在意。现在又开始混迹江湖,萧子渊也有意无意地纵容她,她更是放荡了起来,别说描红梳妆,有时候就是连那规规矩矩的女装都没穿过几回,发髻总也梳不会,尽是胡闹,没个女人样。眼下陆七七谁也不怕,偏是对穆音阁的话言听计从了,她瞪上一眼,就够她抖三抖。萧子渊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几下,脸上带着轻笑,陆七七对他张牙舞爪一番蹂躏,这才痛快了。太叔凌也跟着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未曾尽数褪去的笑,一出来就看到了在蹂躏他徒弟的陆七七,一下便知道这丫头定然是又被训了,当下心情不自觉更好了,哈哈地笑了几声,“臭丫头,又欺负我徒弟。”陆七七面上也没半点异样,毫不犹豫地回嘴,“他乐意让我欺负。”太叔凌便板着脸,一副说教的模样看向萧子渊,“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你的夫纲呢?夫纲不振,日后还怎么做大事?”萧子渊还没来得及表态,厨房那头,穆音阁便盈盈地走了来,不咸不淡地瞅着太叔凌,“瞧你那意思,你这是要振夫纲?”前一秒还振振有词的太叔凌,这一秒,顿时就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没脸没皮的模样,“阿音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自然是你最大,你就是为夫的纲。”这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话,即便是当着小辈的面,也说得顺溜,没半点犹疑障碍,穆音阁面上倒是禁不住泛起了一点红意,不觉微微瞥了他一眼,微带娇嗔。太叔凌自己却是没半点不适应,依旧是涎着张脸,端着笑,没脸没皮地往穆音阁身上凑,却叫穆音阁伸手一拧,就给拧开了。陆七七和萧子渊都已经习惯了,他们而来在那儿秀着,萧子渊也不打扰,拉着陆七七便自个儿寻找自己的战场,自己也腻歪了起来。在这深秋初冬,天气微寒的时分,这小小的僻静的居所,却是异常的温暖馨和,这时候的他们,内心平静安宁,他们早已经学会了将内心深处的期盼和伤痛收拾着,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才会展现,其余的时候,他们只认真地享受着当下的一切美好。天气一天天变冷,江鲤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喝着太叔凌亲自为她配的伤药,外敷加上内服,眼下已经能下床走动,她甚至已经感到了伤口上阵阵发痒,显然是已经开始愈合长肉了。江鲤下床的偷吻最后,穆音阁还是没继续阻拦江鲤要亲自照顾纪楚含,但前提是,她不能让自己的伤势复发。江鲤很高兴,对着穆音阁笑得两眼弯弯,很是开心。纪楚含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那种疼痛的感觉来得很是凶猛,又久久地徘徊不去,就好似浑身上下被细细密密的针,日夜不歇地扎着,有时候又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日夜不歇地剜着,狠狠地剜着他的腐肉。他想要挣扎,抗拒,想要狠狠地给这人一拳,可浑身上下除了疼,没半分力气,他只能咬着牙忍着。那样剧烈的疼痛持续了几天,随之而来的,便是那辣辣的疼,好像有人往他的伤口上撒了好大一把盐,叫他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但混沌中,他却是隐隐辨认出了这身上疼辣的来源,是上好的伤药五杞子,有人在给他疗伤。明白了这一点,纪楚含一直有些紧绷的思绪,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他也是又捡回了一条命了。只是,阿鲤呢?阿鲤有没有事?她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