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薛家送货的小船由方嬷嬷同二丫签收后,二人对照清单本来还嘀咕着怎么这么少,是不是还没到时,
紧随其至的是好几艘吃水深的巨型商船在旁停靠。
本以为也是送往疫区的,二丫上前去交涉却被赶了回来,只说是富商购买之物。
二丫错愕,却也没多想。
还以为是薛家没买到清单上的数量,毕竟这瘟疫来得确实毫不讲理,大家也不是什么神仙能预知后事。
本不纠结,但随后那一批批贴有薛家封条的货物自商船抬下时,饶是再笨也该明了。
于是马不停蹄跑来告知黛玉。
二丫说话没有弯弯绕绕,直接破口大骂:“我见着了,他们分明把货都买着了,可却不守信用给我们,姑娘,这真的是您闺中好友?便是陌生人也没有这般坑人的!”
林黛玉本在桌案上记录最新的病情,被这话惊得面色煞白,慌忙收拾便要出去亲眼证实,却被紧随其至的方嬷嬷拦下了,她神情也颇为气愤:“姑娘,二丫说得字字属实,还需尽快应对。”
林黛玉的步子不自觉后退几步重新跌坐回椅子上,神情恍惚:“这…这天转眼就冷了,该如何是好?”
她的自言自语是震惊,是焦急。
“姑娘。”二丫忧心忡忡地喊了声。
就是这声呼唤令黛玉当即回神,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二丫,劳烦你至账房说明,待将今日至码头的御寒之物登记后,请志愿者们按例发放。”
黛玉苍白的指尖分明还因此事而不住的颤抖,但她头脑依旧清醒,直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才一路想至僻静无人处发泄情绪。
谁知,顾淮璟居然会在此处。
顾淮璟听着心上人细细低低的埋怨,即便再生气,小姑娘也没有提及她的那位宝姐姐。
她明白,他也明白。
这个世道,一个未出阁的弱女子如何能左右家族事业?姑且也算事业罢。
能真的按清单采购而且按定金交付部分,已要感谢宝姐姐最后的坚持了。
“傻姑娘,林家的钱就是再多也不够填补官家的空缺,切莫自责。”顾淮璟心也跟着她的哭泣抽疼,知道林姑娘已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责任,得慢慢劝慰。
这是国难。
还真不是林家光砸钱便能担得起的。
林黛玉微愣,自他肩胛处抬起头,小手下意识支着他单薄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可他们都是在我手中救下的,我如何能不顾?”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顾淮璟声线温润,眼中不忍:“所以,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林黛玉只是放开手,转而搅着帕子。
她惯来是倔强的,顾淮璟明白,转而换了一个说法:“若你还要砸钱进去怕是反倒会合一些人的心思了。”
“什么意思?”林黛玉听到这话,转而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的鼻尖通红,小脸尽是楚楚可怜,恰似一朵水莲花被暴雨洗礼后的凄惨。
又是一阵朔风席卷而来,顾淮璟忙将毛毯掖好,他依旧单膝跪地,抬眸看她,语调沉重:“江南因这场疫病耽误了今年的税收,现下南安王战败被俘,京城欲和亲…”
他的话不敢说完。
林黛玉是个极其聪慧的姑娘,只是被这件事故惊昏了头脑。
他这番点拨令她倏然开朗。
江南历年税收都是北方的两倍,名副其实的税收重地钱袋子,可今年却因暴雨同瘟疫错过了两次赋税。
恐怕朝廷国库今年早已赤字,万不得已又不能动储备金。
先前有林家及义商募捐顶着,虽不见如何为疫区拨款,但南安王出征、科举、各类工部皇家工程以及日常如后宫百官兵营俸禄等已然是苦哈哈。
如今又是战败又是和亲,没有江南这个钱袋子该如何是好?
怕这次薛家翻番的物资里还夹杂了不少皇家之物。
毕竟官也是最大的商。
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