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倾靠在床头,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水声,目光落在磨砂玻璃门上模糊晃动的身影。
眼底那点刻意伪装出来的迷蒙彻底散去,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江延刚才探他额头时干燥温热的掌心,握住他手腕时淡青色的血管,还有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都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搔动着他混乱的心绪。
这么会照顾人,是在谁身上练出来?
当江延端着一盆氤氲热气的清水和毛巾回来时,郁倾已经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仿佛又陷入了沉睡。
江延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动作放得更轻。他拧干毛巾,温热的水汽蒸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准备给郁倾擦拭颈侧和手臂的皮肤。
就在江延准备擦拭他另一侧手臂时,郁倾突然毫无预兆地翻了个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正俯身靠近的江延圈进了怀里。
浓重的酒气混合着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箍在他腰背的手臂格外用力,江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抗拒,江延只是静静地待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里。
这份无声的纵容让郁倾的心跳得更乱了,大概是那些纠缠不清的戏份在作祟,让他在面对现实中的江延时,不知不觉地模糊了现实与角色的边界。
这种沉浸的体验有助于他更真实的演出想要的角色,在结束拍摄前,他默默地容许自己沉溺其中。
静默了片刻后,江延先动了。
他缓缓起身,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拍了拍郁倾环着自己的手,示意他先松一松手。
郁倾闭着眼睛,当看不到。
就在他期待江延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江延重新拧干的毛巾,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动作依旧轻柔细致。
“……”
闭着眼睛的郁倾额角跳了跳。
江延仔细地替郁倾擦拭干净手臂和颈侧,然后凑近了一点,细心地替他将敞着的衣领盖进被子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很伤胃。”
他顿了顿,轻轻说,“晚安。”
说完,他端起水盆转身。眼看着人就要走了,郁倾终于装不下去了,直接翻身坐起将人叫住。
“江延。”
郁倾盯着人,“在拍完戏前,你不可以和别人谈恋爱。”
在极其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低哑,却异常清晰,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
江延原本侧着身,听见后转了过来面对他,面容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模糊,眼底却清晰地映着灯光,“为什么?”
“因为会影响我入戏,这是部爱情片,我得说服自己在拍摄期间真的喜欢上你,但我没办法喜欢一个心里装着别人,还和别人谈恋爱的人。”
他将自己此刻翻涌的独占欲,归咎于角色塑造的需要。
见江延不吭声,以为他不同意,皱眉补充道:“你现在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期,所以你更应该心无旁骛,以拍戏为主,其他的都不重要。”
“知道吗?”
这个世界的郁倾和以往都有些不同,对他而言,演戏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他甚至可以因为演戏,说服自己去喜欢一个人。
那拍完戏呢?
郁倾曾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他,对于他而言,戏是戏,人是人,他在这点上,似乎一直都能分得清清楚楚。
他垂下眼睫,稠深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我知道了。”
郁倾心头一松,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甚至紧抿的唇角都向上弯了一下。
他抬眼看着江延线条清晰的下颌,目光又不受控制地滑落到那微敞的衬衣领口处,一小片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一股莫名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带着点酒后的任性,也带着一种宣示所有权的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