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城迅速点亮灯烛,以光明驱散操作间里的昏暗。操作间的窗户大喇喇敞开着,而在他们上一次过来时,窗户还是严严实实关好的。心头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花涴快步朝如汀走去,还未走近,花涴先看到了她身下那摊血,它正在往外蔓延,似燎原的火。“如汀!”她惊呼出声。她扳正如汀的身体,让她平躺着向上。如汀的胸口,一道剑痕醒目提神,它直接贯穿了她的心脏,从前到后捅个透亮。花涴在如汀身旁发现了一样东西,“剑穗。”提起沾上鲜血的剑穗,花涴神色凝重,“是崇月阁的人做的。”越千城的眉心跳了两下。崇月阁的人怎么会跑到无仙派来杀人?窗台上有几滴鲜血,还有脚印踩踏的痕迹,显然,刺杀如汀的那个人从这扇窗户进出。花涴走到窗户边探了探,什么都没瞧见,刺杀如汀的那人定是个功夫精湛的练家子,不过短短片刻,他便已逃远了。花涴低低咒骂一声,“可恶。”她错失了与崇月阁的人交锋的机会。越千城蹲在如汀身旁,轻轻摇晃着她的头颅,试图将她唤醒,“如汀,如汀,崇月阁的人为何要杀你?”他这招有用,如汀颤巍巍睁开眼睛,眸光空洞了一瞬,继而涌进若有若无的生机。这是回光返照之像。她没有回答越千城的话,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花涴,脸上写满惊疑和不解,“花涴,你究竟是什么人?”花涴从窗户边走近她,“什么意思?”如汀蹙起秀眉,自言自语一般,低低道:“他为何要那样说。”花涴愈发疑惑,他?是那个刺杀她的刺客吗?他说了什么?而如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晓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趁着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后事交代一下,不想带着遗憾死去,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弄懂花涴的身份上。她都快要死了,知道花涴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重山恨我,可,能不能最后再拜托你们一件事情,拜托你们把我的尸体交给重山吧,说服他亲手埋了我,亲手为我阖上棺材盖。”她捂住胸前的窟窿,让血流的慢一些,“我不想葬得离茜素太近,我……我没脸见她。我想埋在柳树边,背阴处,不见太阳。”越千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为何要帮你?”如汀慷慨大方道:“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们。”越千城这下没话说了。“还有。”如汀已没有力气去挪动身子,她喘得很厉害,说话也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我这辈子杀的人……不止茜素和刘全胜,孟家那些看不起我……在父亲死后对我说风凉话的人,也是我杀死的。”花涴和越千城惊呼出声——她竟然,还有命案在身!无视花涴和越千城的震惊,如汀一股脑儿把话说完,“少城主,你去凤来阁……找到我的房间。放置梳妆柜的那面,有一个暗格,你从下往上数,撬开进的气比出的气儿少,如汀的声音逐步微弱,“这是一桩大悬案,衙门里的人查了多年,始终没查到我头上。”她提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谁会想到,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会轻功,谁又能想到,我有胆子连杀多人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以带笑的眼神扫视越千城,由衷夸奖他道:“少城主,我错看你了,或许说整座凌云城的人都错看你了。我下半生没做过好事……快要死了,我不妨做件把好事。你便以我为跳板……飞出凌云城,飞到海阔天空之处吧。”越千城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将如汀看得很清楚,可到了这一刻,他却突然迷惘住了。如汀这个人,很奇怪。胸前的血越流越多,已经将如汀的手也染红了,她慢悠悠举起捂住伤口的那只手,迎着房中昏暗的烛光,她张开五指,盯着手上的鲜血道:“倘使入了崇月阁,我还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成为无恶不作之人,纵双手沾满鲜血,我……我还是想看上去善良一些。”又一道惊雷炸在耳边,花涴不可置信道:“你也是崇月阁的人?”如汀居然是崇月阁的人!是她一直在试图挖清底数,却没有任何线索的崇月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