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
“它”早在许多年前,就曾注视过她了。
隆隆响声震耳欲聋,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猛地拽住她的衣衫,将她推出了雷劫范围。
长明一如既往地回头望向她,乌黑额发随风飘动,却遮挡不住她眼眸中倒映着的、向她压来的重重雷光。因强行穿过了数道雷劫,她原本握剑的手已经透出焦黑,如同无瑕的白瓷染上熏黑。
但她的眼睛仍然异常明亮。
就像她们初见时,长明被星浔淘汰出局,回眸亮晶晶的。
长明唇角微动,似乎说了什么。星浔隔着恍若无尽的雷声,凝神细听,才听清那几字——
“谢谢你,天璇。”
“你快走吧……”
这次,长明没办法再和星浔一起走了,她将永远留在雷光之中。
直到最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知道星浔真正的名字,只来得及回头望上最后一眼,自此便是永别。
欲登琼楼(10)
“如今的‘天道’有问题,比起无情无私的法则、天神,它更像是某种野兽……”
“它是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优质的‘食材’;它也是嘴巴,永远不知餍足,永远叫嚣着饥饿——于是它以飞升成仙作为诱饵,不断‘捕猎’,它渴望着进食,享受着唇齿碰撞间溢出淋漓血肉的温热,追逐着经历千万年锤炼到极致的神魂破碎的声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逐渐将目光投向我的?也许是我一剑诛杀万千妖魔时,也许是我年少连冠九宗魁首成名时,也可能在更早……”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成为它的腹中餐。”
“可代价是,我永远失去了长明。”
“和往常一样,我还是常常闭关,在洞府里翻阅剑诀典籍,在雪中独自练剑,与天音、云鹤通信时被埋怨‘久不见人影‘,偶尔被他们拉出邀月宫,来到凡间酒肆茶楼。”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云鹤闲聊时无意识提起长明,不会再有人腼腆地微笑迎合。他总是停顿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饮酒,匆匆地举起酒杯靠向嘴唇,却没留意到溅出的酒液打湿了衣襟。”
“从此以后,我闭上眼便会看见她的眼睛,像以前一样明亮地望向我,眼中映照的,却是致命的雷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有些逃避入眠,整日整夜练剑看书。”
“从此以后,我会愈加怨恨我的身份,为什么我不是生来就是‘天璇’呢?又或者,如果我能以原本的名字和长明相识就好了,那她也不会至死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最后她对我说谢谢,‘谢谢你,天璇’……哈哈哈哈好可怜,好可悲——我们两个都是。”
笔记上的字迹逐渐潦草,字里行间透着浓重的癫狂与恨意,星浔翻页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缓缓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