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呆呆地被他拎在空中,似乎正在奋力转动不太聪明的小脑瓜,然后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
就算第一个人可能是走近水缸后猛然见鬼,被它吓死的,那第二个人可是根本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啊!
它也很委屈!人怎么莫名其妙就倒在地上了?
小沙弥和鬼婴一人一鬼都十分头疼,度过了万分焦灼的后半夜。
在清晨有人敲门召集他们时,小沙弥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但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是选择相信鬼婴的话,先以不变应万变,至少表面上不能露怯。
如今看来,那两个人的暴毙当真与鬼婴无关,否则在契约之下,即便鬼婴未现身,那黄铜盆也会在触碰到小沙弥的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那么到底是谁呢……
小沙弥下意识碰了碰身上破烂褴褛的袈裟,布料拼接的线脚后,隐隐有一点渺小的萤火一闪而过。
……
天月九极镜前。
云鹤真人摸着下巴,上半身慢慢倾向坐在他身边的天音尊者,他压低声音说:“天音你看!那个散修是不是有几分像年轻那会儿的星浔?”
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去,天音疏懒地端详着镜中休憩的易玦,思索后开口:“对敌出刀时有些影子,但性情温和许多。”
“也是,”云鹤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星浔也面上常带笑,但说话可不如她客气懂人情。”
天音闻言斜睨云鹤一眼,语气含笑:“幸好现在星浔没有注意到你,不然小心又被挂到树上。”
回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云鹤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一旁的悟了祖师定定地盯着镜面,忽而意味不明地感慨:“她看起来很年轻——真好啊,天赋上佳,未来可期。”
“代代皆有人才出,这有何稀奇的?”天音尊者漫不经心地说道,手上正在为她的无弦桐木琴上精油养护。
悟了祖师仍然微微笑着,但眼底却情绪不明。
低垂眼帘,他看见了自己倒映在茶水水面上的面容——如此苍老、虚弱,皱纹像是老树皮一样层层迭迭地堆积在一块儿,褶皱之间嵌着一双泛着青灰色阴翳的眼睛。
悟了师祖感到自己就像一棵濒临枯萎的树,埋于土下的根系早已腐烂发黑,投入再多心血维持,也无力回天。
沉默良久,悟了方才缓缓叹气,那宛若风穿过枯死空洞的树洞所发出的低呼,暮气沉沉,毫无生机:“迦楼当年开辟秘境,只创造明月而不设曜日,便是以为月光下万星璀璨,没有谁的神采会被谁盖了去。”
“而旭日既东出,天无二日t,其余萤火微光便再无现身之时。”
“可这世上就是不公的,总会有那么几个惊才绝艳之人,生来便注定能把想要的一切攥在掌心,其他人耗尽十年、百年、千年也难以仰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