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人定,邵明姮打着哈欠伏在案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邵怀安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继续提笔如飞,约莫天蒙蒙亮,听见厨房有了动静,这才歇笔,揉了揉额头,起身走到楹窗前,轻推。
花全落了,被雨冲到墙角处,空气中有股敝塞的浓稠感,天仍是阴沉沉的,不知要下到几时。
朝堂各种奏报纷至沓来,萧云每每忙的焦头烂额,偏顾云庭在万年县,迟迟不归,他暴躁难忍,夜里回宫便冲着顾香君泻火。
这日又收到洛宁县沿带的急奏,他瞥了眼,唇角勾起。
接连数日的雨水灌进洛河,使得河水暴涨,接连掀翻不少船只,各地府衙已经报上来六十多口人失踪。
若大雨不停,接下来便会淹没两岸房屋,冲毁良田,今岁的收成便全完了。
这封急奏他私自扣下来,其他请求疏通河道,安置百姓的奏疏,皆已交由三省六部联合督办。
心情瞬间大好,负手走到窗前,喝了一盏鹿血酒,随后转身回到寝殿。
顾香君像被狗咬了一样,抱着双膝躲在床头,手里握着簪子,恶狠狠的瞪着他,萧云浑身血热,瞟了眼,轻笑她自不量力。
俯身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发,从那虚弱的手中拔出簪子,“叮”的一声掷到地上。
凄厉的喊叫穿透雕花楠木门,外头守着的内监不忍听下去,彼此闭眸盼着时辰赶紧过去。
晌午,顾太后着人去前朝将萧云请来,一同用膳。
母子二人分坐在长案对侧,屏退宫婢后,萧云搁了箸筷,往后斜靠在圈椅上。
“母后,舅舅今日在朝堂上驳了我的面子,斩杀了我新提拔的禁军卫尉,还给他扣了顶欺君罔上的罪名,他这么一杀,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便都偃旗息鼓,谁都不敢摇摆了。”
顾音华叹道:“你舅舅当初藏得好,我和你父皇都未看出他的野心,且他的确忠心护主,在青州那会儿也多亏有他,否则你父皇不一定能活着进京登基。
但他胃口膨胀的厉害,趁着你父皇生病结交权贵,拉拢重臣,你父皇发现时,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将皇位传给你,亦是想让你隐忍蛰伏,在你舅舅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强大,有朝一日将兵权和人心全都夺回来。”
“太难了。”萧云闭上眼,稚嫩的面孔浮起不合年纪的憔悴,“我像是走在刀尖上,每一刻都接近死亡,忽又哪一日睁开眼,命已经没了。”
“他是你舅舅,他可以觊觎皇位,但他不会杀你。”
“母后,他不会杀你,但他一定会杀了我。”萧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锐利的眸眼扫向顾音华,“母后,我不想死。”
顾音华触动,从袖中取出瓷瓶,递过去。
“你自己想法给她用上,千万别叫她有子,此事需得悄无声息的办,别叫你舅舅和大表哥知道。”
“母后,你最近可见过皇兄?”
“没有,不曾见过。”顾太后当即否认,夹了箸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放到萧云碗中,“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别再打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