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从山坳里漫上来时,刘邵正蹲在酸枣丛里数蚂蚁。这个角度能望见整条盘山道,却不会被行人发现——半人高的野蔷薇织成天然屏障,带刺的藤蔓上还沾着他三日前布置陷阱时留下的麻绳碎屑。忽然有酒香飘来。刘邵的鼻翼猛地翕动,像嗅到腐肉的鬣狗。他扒开野薇枯枝,正看见宫愁拎着青瓷酒坛从山腰转出。琥珀色的酒液在坛口晃荡,映着残阳竟泛出翡翠般的幽光。刘邵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认得这色泽——昨夜闽书师兄亲自将碧鳞蛇所浸润的毒豆压入酒坛时,阳光下也是这样诡异的青芒。“咕咚、咕咚。“宫愁仰头牛饮的姿势让刘邵瞳孔骤缩。他看见酒液顺着那人滚动的喉结滑落,在黑色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更诡异的是,宫愁边喝边往澍葵派驻地靠近,踉跄的脚步将碎石踢落悬崖,却始终没坠下去,活像在刀尖上跳胡旋舞。刘邵的指甲抠进掌心。宫愁豪饮半坛,脸上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神情。大喊一声“好!”紧跟着拿着酒坛朝山上一处小路走去。刘邵像条蜕皮的蛇从荆棘丛中滑出,直接跟随而上。眼见着宫愁朝着一处悬崖越来越近,在林中又喝一口之后。神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甚至身体都开始颤抖。突然的一阵痛呼,酒坛骤然从他手中甩落!“上钩了!”见此情形刘邵暗喜道,随后转身就走直奔宗门驻地而去。他贴着岩壁疾行,布鞋碾过青苔时比猫还轻。拐过三道山弯后,澍葵派黑铁铸就的门楼已在暮色中隐现,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像催命的丧钟。“师兄!师兄!”刘邵一把推开西厢房的门时,闽书正在擦拭那柄淬了毒的长剑。铜炉里腾起的熏香让屋内雾气缭绕,檀木案几上摆着个青瓷胆瓶,瓶口漏出的蛇鳞正泛着寒光。闽书皱眉抬眼,剑锋在烛火下泛着蓝光:“慌什么?”“宫、宫愁………”刘邵撑着膝盖直喘,汗珠顺着眉骨滴在青砖上,“喝了咱们的蛇酒,正走向鹰嘴岩下看风景呢!”他边说边比划,将宫愁喝完酒后时的惨状添油加醋:“那眼白翻得像吊死鬼,十指把山石都抠出沟来,捂着肚子正在打滚………”“铿!”剑法锋突然抵住刘邵咽喉,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你看清了?”闽书眯起眼,剑尖在对方喉结上轻点,“他真咽了毒酒?”锋锐的气息让刘邵清醒过来。他咽着唾沫拼命点头:“千真万确!那坛子酒抱着就是喝啊,撒出来的酒渍到现在还泛青光……”话音未落,闽书已旋风般卷出门外,黑色大氅扫翻了案上的胆瓶。瓷瓶碌碌滚到刘邵脚边,里面抖出一头干瘪的蛇头,那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似在谄笑。残阳如血,将泰山西峰的嶙峋怪石染成熔金之色,仿佛整座山峦都在燃烧。宫愁拎着那坛掺了蛇毒的竹叶青,步履蹒跚地走在蜿蜒山道上,像一片飘摇的落叶。他刻意让酒气在周身蒸腾,脸颊上渐渐浮起不自然的酡红,如同晚霞不小心跌落在他脸上。“该开始了。”宫愁低声自语,指尖在酒坛边缘轻弹,清脆的声响惊起几只栖鸟,它们扑棱棱飞向渐暗的天空,如同被惊散的墨点。他仰头灌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在锁骨处汇成小小的酒洼。夕阳下,酒液里混着的蛇毒泛着妖异的反光,像一条条微缩的毒蛇在游动。但这些对宫愁毫无威胁——前日在碑林洞天中吃下的那颗异蛇胆,早已让他百毒不侵,如同给五脏六腑镀上了一层金刚罩。此刻的模样不过是将毒液浮于外表后的故意展现。“呃啊——”宫愁突然捂住腹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他踉跄几步,像断线风筝般撞在路旁的山石上,酒坛脱手而出,在青石台阶上摔得粉碎,瓷片四溅如绽放的冰花。不远处的树丛后,刘邵阴冷的眼睛一亮,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像条发现猎物的蝮蛇,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朝着澍葵派驻地飞奔而去,衣袂掠过草丛发出沙沙声响,如同毒蛇游过枯叶。宫愁的余光瞥见那道消失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像月牙悄悄爬上柳梢。他继续表演着毒发的症状,手指痉挛地抓着胸前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这些细节都是莫潇特意交代的——碧鳞蛇毒发作时,会先令丹田如焚,继而经脉抽搐,如同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闽书………你这条毒蛇………终于要出洞了……”宫愁在心中冷笑,身体却越发剧烈地颤抖起来,像风中残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故意选在澍葵派驻地不远处的悬崖表演这场戏,这里就像精心布置的看台,确保每个细节都能落入观众。不到半刻钟,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骤雨敲打屋瓦。宫愁蜷缩在一块突出的山岩旁,从指缝间看到两道人影正快速接近。走在前面的正是闽书,他今日换了身黑衣大氅,衣摆上绣着暗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游动的毒蛇。腰间悬着那柄曾败在莫小米儿手下的细剑,剑鞘上的宝石反射着幽蓝的荧光。“啧啧啧,这不是宫大侠吗?”闽书在五步外站定,声音里透着刻骨的讥讽,像蜜糖里裹着砒霜。他故意用剑鞘挑起宫愁的下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肌肤泛起战栗,“怎么像条死狗似的趴在这儿?山风这么凉,可别冻坏了贵体。”宫愁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些许白沫——这是他用真气逼出的酒液,在暮色中像垂死之人口吐的最后生机。“你……你们……”他艰难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像蛛网般密布,“酒里有毒……”刘邵从闽书身后探出头,满脸得意,五官都挤作一团:“现在才知道?晚了!闽师兄特意为你准备的碧鳞七绝,滋味如何?听说中毒者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经脉丹田化成血水“山风突然变得猛烈,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转,如同无数枯蝶在起舞。闽书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俯身凑近宫愁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你以为那日羞辱我的事就这么算了?”“老子要得到的女人,你也敢来搅事情?!”他的手指掐进宫愁肩胛,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送你上路之后,老子会将你的同伴脑袋一个个摘下,和你一起放在桌子上。看我玩弄那个贱人!”宫愁痛苦地呻吟一声,声音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他身体蜷缩得更紧,像子宫里的胎儿。暗中调整呼吸,让脸色变得铁青——这正是蛇毒攻心的症状,活像溺毙之人的面容。同时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腰后,那里藏着莫潇今早交给他的暗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安。若是闽书直接出手他可以用来抵抗保命。“师兄,趁没人看见,干脆……”刘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手掌划过颈项,他的脸色变得狰狞无比。闽书直起身,阴鸷的目光扫过四周。时至黄昏,山道上确实空无一人,只有风在石缝间呜咽。他冷笑道:“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说着突然抬脚,重重踹在宫愁腹部,像踢一个破麻袋,“先废他武功!看他还怎么嚣张!”宫愁顺势滚出丈余,后背撞上一棵古松。树皮粗糙的质感透过衣衫传来,松针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绿色的雨。“呃………啊!”落叶纷飞中,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更多飞鸟——像是给某些人发出的信号,像烽火台上的狼烟。“哈哈哈!”闽书拔剑出鞘,剑锋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泓毒泉。“你们四个情同手足形影不离吗?”他的声音甜得发腻,“放心,等我料理了你,很快就会送他们下去陪你!黄泉路上,你们一个都不会孤单。”他一步步逼近,剑尖指向宫愁丹田,寒光在穴道上跳跃,“先从你开始………”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宫愁衣袍的刹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宫愁突然眼神一定再也看不见痛苦慌乱之色。因为一个人火红色的身影已经到了!!是小米儿!!他的身形如鬼魅般闪到闽书左侧,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右手一道赤光直取对方咽喉,像飞矢流星般迅捷。闽书只觉得脑后一股生死危机降临让他浑身汗毛倒立。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断,当即抽剑回身想要抵抗。可小米儿的一招岂是那么好接的?直接这一抓直接撕开了风,抓着燃起的血色焰火直接绕开了闽书抵挡的路数。一爪就抓在他的胸膛之上。“呜……啊!!”闽书在空中直接吐出一口血雾飞倒而出,他的神情似在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但事实上小米儿的攻击的确轻易的撕碎了他混圆境的真气。紧跟着还没有等到刘邵反应过来,小米儿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飞砸断了一棵腕口细的树木。没有理会还在呻吟的两人,小米儿扶着宫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宫老弟!你怎么了!!为什么会中毒!!”闽书和刘邵正挣扎着站起,还没有说话,一个充满怒意的身影就从林间走来。“他娘的!!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莫潇带着柳昤双几个跃步就来到了正在“痛苦挣扎”的宫愁面前,随后检查一番。,!他的眼神如刀子一般锐利看向闽书两人道“是你们!!给我们下毒!好歹毒的心!”小米儿此刻还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意,直指已经惊慌失措的两人。闽书百口莫辩,只能伸出手指指着四人颤抖的说道“你!你…你们!!”莫潇突然决然的抬头看向天空说道“事到如今,宫老弟我们为你讨个公道!!”“来!!”他和小米儿对视一眼,突然浑身升腾一股恐怖的气势。锋锐的剑意瞬间弥漫方圆百米,小米儿的凶厉气息也如一层血障直接染红了天空!!“轰!!”闽书刘邵两人不可置信的感受着眼前两人气睚眦欲裂的说道“怎么可能!!你……你们是……破空境!!”没有管两人的惊怕,小米儿直接托掌而起。“啸!!”灼热真气化作火蛇,此方空中凝结交织。转眼间,一朵百米火莲就悬空出现!!莫潇眼中化作一片雪白,秋鸿并未出鞘,可万千剑影齐飞他纵跃而起三丈。身后已经出现一把十丈有余的琉璃巨剑其上闪烁点点雷光。“去!!”那剑客,冷喝一声巨剑直接刺向了已经升空几十丈的火莲。紧跟着就是……“轰!!!!”两方相撞的声势直接让此方悬崖颤抖,气流崩散直接将下方高树尽数折断。巨剑刺散火莲甚至让空间都承受不住“咔咔”作响。余波直接扩散百丈之外。整个泰山之巅都感受到了这恐怖的交锋。“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一名正在屋顶打坐的剑修当即被破了剑禅,有些错愕的看向西峰方向。“这是有人交手了!”“天呐!!这真气!是破空境吗!!”“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此事动手!!”无数剑修的目光都被天空那漫天火海吸引。“是西峰!!走!”“对!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武者们当即运起轻功,一掠十丈朝着莫潇等人所在赶去。而在泰山之上最为尊贵的三处别院之中。三宗掌门齐齐的睁开了双眼。境英门第五魂当即披上玄黄披风走了出去。“破空境?本尊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狂悖!!”松修不疾不徐的走下床来,一招手就有长青门的长老在门前守候。“掌门!”松修背着手眼泛寒光的说道“走吧,杀鸡儆猴的猴来了。”与此同时,王澍抚着长须,眼前却是冰冷的杀意。“这帮野狐禅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我们三宗太久不在江湖上做事了,呵呵!!”盏茶功夫,三个人影便在这泰山之巅汇聚。断岳境强者一念之下覆盖方圆百米,三人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几个宗门长老身化流光,就朝着西峰赶去。……………………………:()谓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