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恢复平静。
七日后,柳含霜率人抵达冰原,只见到紧闭的冥门与空荡的大殿。她在八卦阵图中心拾起一片碎玉,正是林知忆佩戴多年的那枚。玉上“念归引”三字依旧清晰,只是多了一道裂痕,像是心碎的痕迹。
“她走了。”柳含霜握紧玉片,泪水滑落,“可她又从未离开。”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掀起新一轮拾忆热潮。人们自发修复旧迹,重建被毁的家族祠堂,甚至挖掘出大量埋藏地下的记忆晶石残片。科学家发现,这些晶石竟能记录人类情感波动,只要置于特定频率下,就能播放出百年前的对话片段。
最惊人的是,在南方一座废弃学堂遗址中,孩子们挖出一口古井,井底铺满写满字的竹简。内容竟是当年澄心令实施期间,各地百姓偷偷记录的真实历史。其中一段写道:
>“吾女名小梅,生于癸亥年冬月,聪慧爱笑,喜诵《诗经》。因梦见先祖遭屠,被列为‘记忆紊乱者’,送入药坊净化。三日后归家,眼神空洞,唤其名不应。半月后病逝,临终只说一句:‘姐姐,等等我。’”
此文传开后,举国震动。
一年后,皇帝下诏废除澄心令残余法规,设立“真相调查司”,公开追查当年净魂司罪行。三百余名净心使陆续自首,供述骇人听闻的记忆清洗手段。守烬现身作证,当庭展示自己体内残留的忆核碎片,证明他曾亲手抽取至少七百名儿童的核心记忆。
他在供词最后写道:
>“我们以为遗忘能带来安宁,却不知真正的安宁,来自于面对真相后的释怀。请允许我以余生赎罪??我要走遍全国,把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重新讲给世人听。”
十年光阴流转。
归忆书院已成为天下学子朝圣之地。每年秋分,全体师生齐聚忆归阁前广场,举行“万名称名礼”。一人接一人高声诵读遇难者名录,声音绵延数里,持续整整一日一夜。
而在北方冰原,双人石像前常年鲜花不断。每逢月圆之夜,当地牧民声称能听见风中传来少女的笑声,还有两个女子并肩行走的脚步声。
某夜,一位小女孩独自来到石像前献花。她是拾忆会成员的女儿,从小听着林知忆的故事长大。
她仰头望着石像,忽然轻声问:“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去年梦见你了,你说谢谢我还记得你。”
风起了。
铃声轻响。
石像底座上的刻字微微发亮,仿佛回应。
远处雪山顶端,一朵洁白梅花悄然绽放,随风飘落,正好落在小女孩掌心。
她低头一看,花瓣排列成三个小字:
>**我记得**
多年以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书院讲坛上,面对满堂青年讲述这段往事。她是柳含霜,已是百岁之人,却依然精神矍铄。
“你们总问我,林知忆到底去了哪里?”她微笑道,“我说不清。但她一定活在某个地方??在你们读历史时眼角泛起的泪光里,在你们为不公发声时颤抖的声音里,在你们坚持记住那些本可忘记的痛苦里。”
她站起身,指向窗外晨曦中的石像剪影。
“看,她又来了。”
果然,朝阳初升,金色光线穿过云层,恰好勾勒出两人携手前行的轮廓。风铃叮当,仿佛有人低声呢喃:
“记住啊,别忘了。”
这一句,穿越百年风雪,仍在人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