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老?大夫看完诊出?来?,含笑道:“先前的方子没有什么大问题,无非是?见效慢些,你们再换我手里的这方子吃上半个月,老?爷子就没有大碍了。”
邱氏一听,脸上顿时盈满如释重负的欢喜——老?头子性子要强,眼见自己这场病花了家里这么多银子,又拖累儿女?,要不是?她天天扯着?他的耳朵骂,只怕这混账玩意儿早就想不开?了。
还好,这几个孩子是?出?息的,家里总算是?熬过难关?了。
她正想哭,却?见本来?默默擦眼泪的闺女?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她哭笑不得。
“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她嗔怪着?,却?也悄悄抹去眼角湿意。
是?夜,月光如水银泻地,洒满静谧的小院。
杨英洗漱后回到?房中,见程望正就着?油灯看书,昏黄的光晕柔和了他清俊的侧脸。
听见动静,他明显有些慌乱地将书合起来?,搁置在一边,要替她用巾子绞发。
杨英也由得他伺候自己,什么也没说,心里却?知晓:若不是?今日阿爹的病有了起色,家里又有了大额进账,他压根连书都不敢拿出?来?,生怕她见了伤心。
等头发半干后,她一边轻声唤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仔细收好的荷包,抽出?那张字条和腰牌给他看:“你瞧。”
程望接过,看清内容,眉头微蹙:“京城?庄府?这……”
他流落到?这个村落里,记忆全无,连自己姓名都不知晓,更不知道京城有没有这样一户当权的人家。
但能出?得起这样一笔银子,想来?对方门第?不凡,没理由故意诓骗他们。
他自然心动,但理智更让他担忧,握着?妻子的手道:“英娘,岳父病体初愈,家中处处需钱,上京的盘缠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不若等……”
杨英却?嫣然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又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那贵人单独给我的,娘和二哥都知道,说让我自己收着?,不日带你上京呢。”
家中事基本都是?邱氏做主,兄弟们之间,也是?老?二杨雄最有勇有谋,能得到?这两位的点头,这事基本就没什么变动了。
程望望着?那张银票,又看看妻子亮晶晶的、满是?鼓励与信任的眼眸,心中暖流涌动,最后一丝顾虑也被这炽热的情意融化。
他握住杨英的手,郑重地点头:“好!我们去京城!”
……
淮州城经此一役,喧嚣渐平。
原本煊赫张扬的夏氏宗主府,如今被征用为钦差行辕,成了周绍养伤兼处理公务之所,门庭依旧巍峨,却?已换了一番气象。
半月时光,周绍腿上的蛇毒已祛尽,行走之间再没有什么异常。
此刻的书房里,他正伏案疾书,将这段时日梳理出?的淮州吏治积弊、世家勾连的脉络、以及后续整饬的建议,一一誊写在明黄的奏折上。
墨迹淋漓,字里行间透着?锐利与沉稳。
淮州之行,虽凶险万分,却?也收获巨大。
搁笔后,他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斜阳熔金,给院中的荷渠镀上昏黄色调。
想到?不日即可携功返京,他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笑。
偏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宁静。
只见青娆身?边的大丫鬟丹烟脸色发白,匆匆穿过月洞门,险些撞上廊下侍立的余善长。
余善长微微竖起眉头,正要呵斥,却?见她不顾礼节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余公公,烦请禀报王爷,方才我家夫人……忽然晕过去了!”
闻言,余善长也是?脸色大变,不等他进门禀报,本就耳力过人的周绍已然变了颜色。
他霍然起身?,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书房,大步流星地朝青娆起居之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