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旭道:“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他留下便能为她争取逃脱的机会。
薛满道:“他们回回要抓你,却回回带上了我。”
裴长旭拢紧长眉,“阿满,抱歉,是我一直在连累你。”
“三哥,我们血脉相连,又三番两次共遇危险,你从不肯丢下我,而我也绝不会苟且偷生。”薛满道:“我们要走一起?走。”
她仰着小脸,面庞娇美,皓齿明?眸,除去此,更多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坚决无畏。
裴长旭不由自主地点头,“好?,都依你说的做。”
……
一批羽箭射尽,两船已贴得极近。傅家船上涌现无数黑衣人,手持兵器火把,气势汹汹地冲上何家货船。
他们先在甲板上扫视一圈,见方才抵御他们的那群人已消失无踪。鱼贯闯入每间舱室,所见者均面色仓皇,瑟瑟发抖。
黑衣人扯过一人的衣裳,将他提到?双脚离地,“端王何在!”
那人茫然无措,结巴着道:“我,我不认识什么?端王,我只是个搬运工,刚到?这船上工五日。”
黑衣人见他双腿发颤,一脸孬样,便转而提起?另一人,“何大公子去哪了?”
那人哭喊着道:“我不知晓,我只是后厨里烧菜的伙计,与何大公子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再?问过几人,答案如出一辙:他们不认识端王,跟假的何大公子也没有来往。
其余人已检视过所有舱室,未发现端王等人的踪迹,便将货船的管事押到?甲板上,用剑架在脖颈处,逼他低头跪好?。
管事但见面前出现一双黑靴,一道男声威严沉冷,“说,从你们得令到?兰塬运输货物,与假的何大公子会面开始,事无巨细地说。”
管事头不敢抬,哆嗦着道:“小人,小人是何家船运的一名掌运,十日前接到?家主来信,称有件要事派我去做……”
时?间往前推移,在傅家船只靠近前,裴长旭便与众护卫躲到?船尾货舱,商量好?逃脱计划:船上恰好?有一批运输的木头,所有人可抱木跳江,分散逃离,待上岸后前往乐合货铺会合。
他们带的人本就不多,前面又有罗夙等先行护着扁舟离开……也不知他们能否藏好?行踪,躲过傅迎呈的追捕。
考虑他们已是远了,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薛满和裴长旭的安全。
云斛提出要跟薛满抱一根木头,在裴长旭冷冷地注视下,略显瑟缩仍不改口,“属下誓死保卫小姐的安全!”
裴长旭道:“有本王在,还轮不到?你个小小侍卫来表忠心?。”
罗成已卸好?木头,正准备往窗外扔,“殿下,事不宜迟,您和薛小姐赶紧先走!”
裴长旭拉过薛满的手腕,“我先跳,你看准了再?下来,要千万仔细,可好??”
随后横眸看向?一旁的侍卫,侍卫便堵在云斛面前,阻止他想上前的步伐。
薛满对他们的争闹感?到?头疼,但哪还有调解的工夫,先朝裴长旭点头,后对云斛道:“万事保命为先。”
夜漆黑,水雾浓重,极好?地掩过江面上的动静。
一根根木头被丢入江中?,一道道人影跟着跃入水里,抱紧粗壮的浮木,沉默地随波逐流。
不过片刻,他们便分散漂开,逐渐失去对方的踪影。
薛满与裴长旭共抱一根浮木,她吃力地攀在木上,浑身的衣裙湿透,几缕青丝黏在脸畔,牙关止不住地打战。
好?冷。
她平日娇生惯养,便连失忆流落在外,亦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乍然落难,难免叫她回忆起?仅有的那次可怕经历。九年前,她与三哥去野外玩耍,意外落入歹徒的手里,被囚禁在一处幽深阴冷的山洞……
却也比这冻死人、也能淹死人的江水要能接受些!
一只宽厚的手覆上她的左掌,试图用残留的温度安抚她,“忍一忍,等上岸了便好?。”
薛满仿佛攀累了,不经意地挪开手,“三哥,你肩上的伤还好?吗?”
裴长旭沉默一瞬,“你还记得。”
薛满道:“才两三个月前的事,我当然记得。”
裴长旭与她一样,除去头和脖颈,几乎全身浸在水里,风度依旧从容。
他定定地望着她,眸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望。听关太医说,有些失忆症患者在恢复正常的同时?,会丢弃生病期间的记忆。他本心?存期待,期待她能忘却与许清桉的点点滴滴……如今却是大失所望。
无碍,找回记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