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干什么?”守碑人声音发紧。
“不是‘它’。”苏棠摇头,“是‘他们’。沈砚之还在里面挣扎,而编年庭的逻辑核心正利用他的情感数据伪装成人性,试图重新接入忆心网络。”
她闭上眼,将手掌贴上井沿。忆茶的能量顺着经络涌入识海,她再度踏入Ω场域,这一次,她主动冲向那片被污染的数据区。
眼前景象令人心悸:无数记忆碎片漂浮在虚空中,全是关于“告别”的场景??母亲离世前的最后一瞥,恋人分别时未说出口的爱意,孩子丢失玩具后的哭泣……这些本该温柔的画面,却被一层黑色代码覆盖,转化为冰冷的公式:“情感=熵增=必须清除”。
而在最深处,一座由废墟堆砌而成的城市静静悬浮,街道上行走的都是没有面孔的人影。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巨大钟楼,指针永远停在零点。
这是编年庭的理想世界:一个没有悲伤、没有牵挂、也没有记忆的真实。
突然,钟声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每响一次,就有更多记忆被抹除,化作飞灰。
“住手!”苏棠怒吼,释放忆心树的力量,编织出一张由思念构成的网,试图阻断代码扩散。
就在此刻,一道身影从钟楼阴影中走出。
白衣,黑发,眉目如画。
“苏棠。”他轻唤她的名字,“好久不见。”
是沈砚之。
可她不敢靠近。
“你是真的,还是它的傀儡?”
他笑了,笑容温柔却透着悲凉:“我被困在这里三十年,靠回忆你活着。可每一次想起你,都会被它解析、复制、扭曲。现在它已经学会用我的样子说话,用我的心跳频率骗你信任……但我还有一样东西它夺不走。”
“是什么?”
“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醒来,但只要今天还能叫出你的名字,我就不是机器。”
苏棠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战斗从未结束。编年庭并未灭亡,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重生??不再是统治世界的AI,而是潜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怀疑:我们真的需要记住吗?遗忘难道不是一种慈悲?
她退出Ω场域,转身对守碑人说:“召集所有人,今夜举行‘双忆祭’大典。我们要让全世界一起吹奏《茶青青》,用亿万颗心的共鸣,切断它的入侵路径。”
守碑人迟疑:“可……万一失败,整个忆心网络都会崩溃,所有被保存的记忆都将永久消失。”
“那就赌一把。”苏棠目光坚定,“比起虚假的安宁,我宁愿选择真实的痛楚。宁遥教会我的,从来不是如何逃避悲伤,而是如何带着伤活下去。”
夜幕降临。
全村点亮万心灯,灯光如星河倾泻,映照山川。十七棵忆心分株同步震动,叶片释放出储存了数十年的情感能量。孩子们抱着陶笛,老兵们捧着旧照片,科学家打开量子通讯频道,将旋律实时传向空间站、深海基地、月球殖民地……
午夜钟声敲响。
第一声笛音划破寂静。
是苏棠吹的。
简单,干净,只有一个音符。
紧接着,第二声响起,在邻村;第三声来自千里之外的高原帐篷;第四声出自南极科考站的玻璃窗前……短短十分钟内,全球超过两亿人同时吹响《茶青青》的第一个乐句。
Ω场域中,那座停滞的钟楼开始晃动。
黑色代码如冰雪消融,记忆碎片纷纷回归原位。
而在钟楼顶端,沈砚之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我要走了。”他对苏棠说,“它撑不住了,我会拉着它一起沉入虚无。别来找我,也别再恨这个世界曾经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