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罗雪的手,握住她。
握住的瞬间,罗雪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两行清泪再次滑落。
“对不起。”他重重地说。
除了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罗雪没?有?回应他。
很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他们把罗雪的膝盖重新固定,再小心翼翼地抬到担架上。
整个过程中,罗雪一直闭着双眼,不肯看?王奕江一眼。
有?时候沉默是一种更深刻的武器。
罗雪是吃不得?亏的性格。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害怕”二字,她以?前怼王奕江是顶天立地、虎虎生风,而此刻,她明?明?腿痛得?要?死、心中痛得?要?死,她却咬紧牙关,不声不响一个字。
好像这样忍着,折磨自?己?,也能折磨他人。
担架床往前移动,有?风吹过她的耳边。王奕琪的声音逐渐远去。她想,那些人应该把她带回去了吧。
王奕琪……她也应该会好起来的吧?
罗雪想恨她,又好像完全没?法恨她。可她也是人啊,她也有?委屈和疼痛啊,她包容了别人,谁来包容她呢?
她的鼻尖微微翕张着,眼泪无声地流。
王奕江注视着她那神情,心中犹如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悄无声息中缓缓磨砺,缓慢地切割。他知晓有?句成语“心如刀绞”,却未曾真切体验过那绞痛的滋味。他只知道若是有?一把无声无息却沉重迟缓的刀,要?认真地一点?一滴地将他的心撕开,那痛苦就像那细细长长的流水,尖锐得?让人无法承受-
正当这时,前面建筑的屋顶忽然出现了王奕琪的声音。
“王奕江。”
虚弱又颤抖的声音,和秋风一起飘过。
王奕江抬起头,不由大骇——王奕琪站在天楼的栏杆边上,看?着楼下的他,泪流满面。
医护人员没?有?拦住她,竟让她跑到了天楼上。
“奕琪!”王奕江大喊。
罗雪听得?着声音不对劲,睁开眼,看?见王奕琪的身影大吃一惊。可即便隔着七层楼的高度,她也能感受到王奕琪恶毒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穿透。
“你在那里做什么!”王奕江快走两步,对着王奕琪招手喊道,“你快下来!”
王奕琪说:“哥,你再动我就跳下来!”
王奕江立刻停在原地,谨慎说道:“好,我不动,你也别动。”
此时天楼的警卫和医护人员赶到,王奕琪扭头看?了一眼,怒道:“你们别过来!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王奕江连忙喊:“奕琪,你别冲动。”又换了轻柔的语气,“我上来接你好么?”
王奕琪摇头,眼泪簌簌地流:“不要?,你刚才打了我。你从来不打我的,刚才你却给了我一耳光。你知道,这一巴掌,让我有?多伤心吗……”
她腾出一只手来抚摸自?己?的脸颊,只剩一只手抓着栏杆,头发?被风吹得?乱七糟八,让人心惊胆战。
“奕琪!奕琪……”王奕江缓缓放低声音,安抚她的情绪,“奕琪,刚刚是我对不对,我……我不该打你,我错了。你先回去,回到栏杆里面,好吗……”
王奕琪没?有?说话,罗雪见到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情况僵持着,远远听到警车的声音。
王奕琪也听到了,她再次焦躁起来:“你们报警了?”
王奕江举起手:“没?有?。”
“那是谁?”王奕琪看?向远方,又回过头,盯着罗雪,“是她吗?是她报的警吗?”
“不是,不是她,”未等罗雪说话,王奕江先一步回道,“奕琪,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下来说,或者我上来接你?”
“不要?——”王奕琪如梦初醒,仿佛恢复记忆,“肯定是她——我刚刚,我刚刚好像踩碎了她的腿,是的,我踩碎了她的膝盖,她为了报复我,她报警了,她叫警察来抓我了。”
她惶惶然说着,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王奕江又惊又怒又后悔,他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王奕琪的状态已经变得?如此糟糕,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飘荡在屋顶边缘,像一只凄惨的厉鬼。
王奕江强忍心痛,说道:“没?有?的事情,罗雪没?有?报警,”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医护人员赶紧将罗雪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