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知道打人的是杨秀林?”
“是一个学生说的。他当时在另一层楼,离得比较远,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等他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见这倒霉蛋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才赶紧叫人帮忙。”
“既然约翰当时也不在场,那他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杨秀林无缘无故出手伤人?”
苟思义一时语塞,回头瞟了一眼几步外的约翰,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知道他说的未必就是事实,但咱们的学生把人家外宾打成这样,要是他闹腾起来,事情上升到外交层面就麻烦了!”
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候育才突然觉得胸膛堵得厉害,烦躁地解开风纪扣,深深地吸了口气。
新中国都建立几十年了,但有些人却依然活在清朝末年。
教育事业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再说亚历山大可是校董的儿子,他爸还是持有最多股份的那位。得罪了他,校际交流成为惯例的事十有八九要泡汤。如果这件事黄了,您好不容易开拓出的财路就没了!”
看着他全心全意为了领导政绩着想的样子,候育才终于气得笑了起来。
搞校际交流的确是为了创收,但他挣钱的目的是为了把学校建设好,让更多学生成材!
如果为了钱就昧着良心做事,那他这几十年的书岂不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见他露出笑容,会错意的苟思义精神大振,拍着胸脯表起了忠心。
“我打听过了,那个叫杨秀林的学生是孤儿。他爸早就死了,家里只有一个种地的爷爷,没什么背景,很容易拿捏。咱们也不必真为难他,叫他给人家道个歉,再记大过一次。他家没钱,医药费就由学校代为支付。等把老外打发走了,再撤销处分,不记入档案。您看这样处理好不好?”
听着这看似体贴,实则无耻的处理方案,候育才终于忍无可忍地表明了态度。
“先把事情查清楚,再来谈怎么处理!你去把二楼楼道的监控调出来,我去找杨秀林和那个女生问……”
没等他说完,挺着啤酒肚的约翰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校长先生,请您认真看看可怜的亚历山大!事实就摆在眼前,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凶手必须付出代价!马上!”
他激动地挥着手臂控诉,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候育才不得不退了半步,才勉强躲过了他飞溅的口水。
“我的上帝啊,这所美丽的学校里竟然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学生使用暴力伤人,老师却包庇他的恶行!”
“包庇?如果我的学生真的无故伤人,我一定严肃处理!但如果错的不是他,我也绝不会让他被外人欺负!”
候育才分毫不让地盯着约翰的眼睛,被繁杂的事务压得微微弯曲的腰挺得笔直如枪。
“按照国家规定,中小学的教室,楼道和楼梯拐角都要安装监控,只要调出来一看真相不就清楚了吗?”
约翰的胖脸一阵抽搐,气急败坏地指着候育才,色厉内荏地叫了起来。
“根据美国法律,未经当事人同意私下拍摄的视频是不能当做证据使用的!而且亚历山大可是诺亚先生最疼爱的孩子,作为他的全权代表,我要提醒您,两校交流的合同还没有正式签署!如果……啊!”
一直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候育才一掌打开几乎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冷冷地怼了回去。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你为什么不敢让我们看监控?而且这里是中国!美国的法律在这里并不适用!”
他拍了拍身上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骄傲地挺起了瘦弱的胸膛。
“至于两校交流的合同……钱确实很重要,但如果为人师长却连学生的安全和尊严都保护不了,要钱又有什么用呢!”
张牙舞爪的约翰瞬间哑了火,张了几次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苟思义也傻了眼,直到候育才的目光扫过来,才触电般转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