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到后面,黎昀辉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换作最初的时候,黎昀辉总还是会在床头位次上与程焕臻明里暗里地小小争抢一番。
他的双眼疲倦地撑开一丝缝隙,双目没有聚焦,茫然而虚弱地落在虚空不知某处。
说他吃了什么药、做了什么治疗、进行了什么样的手术、身体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凭什么不让?
像是窗外那最为白净的雪花被他捧在手中即将融化,也像是干净纯洁的蒲公英迎着清风即将就要飘散得遍地都是。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连在弟弟身上的陌生管子与氧气面罩却是陌生得让黎昀辉的心抽疼不已。
殊韵他、殊韵他……
他踉跄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
这让黎昀辉还是不太喜欢他。
医生疲惫地说道:“救回来了。”
程焕臻安静地将探望花束替换进床头的花瓶里,那是一束火红而艳丽的朱槿花。
几……天……?
黎昀辉压抑而哽咽:“我没有哭,我、我只是刚刚被辣椒粉辣了眼睛……”
黎昀辉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就能回来了吗?”
也不知道这场急救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
难道……
什么事也不做,也不在意探望时候殊韵到底醒没醒着。
黎昀辉思考许久,终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的接班人?”
黎正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地顺着本心说道:“你今天的问题很多。受什么刺激了?”
黎正深沉默。
黎昀辉彻底不说话了。
弟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喊他:“哥哥……你来啦。”
而在面对隔三差五跑来探望弟弟的某位程家少爷的时候,他的脾气也在慢慢缓和下来。
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往他的心脏一捅、又一捅。
弟弟的情况越来越差。
黎昀辉只知道,当主刀医生满脸疲惫地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人放轻脚步,来到病床边上。
黎正深淡淡地说道:“当初是有的。”
黎昀辉觉得,自己的适应力大概还是很强的。
他缓慢而平淡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的声音格外压抑,像是用力地按住了滔天情绪那样,声线微颤:“殊韵……殊韵……你现在痛不痛,很难受吗?你、你跟哥哥说……”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陪着弟弟进行治疗的第几天了。
病房十分寂静,只有边上的医疗器械偶尔会轻轻响上一声。
弟弟的声音很轻很轻。
消瘦而苍白的青年正在睡着——随着治疗的进行,他的精力已经越发不济,很多时候就连清醒的状态都难以保持。
不论是医生团开会时愈加沉重的神情,还是主治医生每次见到他时,那欲言又止最后却全都化作一声轻叹的反应,又或者是弟弟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状态……
他几乎是跌进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