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目视前方,在黑漆漆的车厢里死死把着方向盘,暴雨如雹子一般在车身砸出噼里啪啦的剧响。
车子平稳地在乡间水泥路上行驶,不多时抵达了稍宽敞些的国道。
路上车辆稀少。
连路灯都灭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电路故障。
如此雨夜,想来也维修困难。
林骁开着远光灯,浑然没有注意到外部世界的变化,心里乱成一团麻,却又冷静得出奇。
他没空去想秦正刚的安危,也没心思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得知那个骇人又惊悚的消息后。
他的思维就跟被绑架了似的,一个个念头接连迸发却毫无关联。
最新的一个念头,竟然是秦正刚作为一镇之长,也算是不小的官,可想把读高中的儿子弄进最好的班,以及儿子在学校惹事了要开除,这种“小事”竟然还要求到县领导和三方企业的头上。
林骁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个镇长未免也太窝囊了一些。
可随即,他又意识到。
这个世界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各行各业都充斥着坑蒙拐骗,人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不是同胞们发挥聪明才智创造出的科技与狠活。
这个时代已经聪明过头了。
以至于秦正刚这种窝囊的蠢人,显得尤为可贵。
林骁抛却朋友、同事等种种身份,也还是希望这样的人多一些,希望秦正刚能活得久一点。
“没事的,没事的……”
“现在的汛情还不到洪水级别,就算是掉到河里,也没事的……”
“没事的……”
林骁脑袋乱成一团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汽车一路疾驰,大灯撕破黑夜、穿透雨幕,又将黑夜和暴雨无情抛在身后。
此刻,世界倾盆大雨,却仿若无声。
……
等林骁跟着导航赶到曾家村。
高高的堤岸上,手电筒的光亮连成了一条火龙,在暴雨的黑夜中极其显眼。
圩堤在曾家村的最里面。
要想抵达,先要穿过村庄水泥路,再穿过稻田土路,最后再用脚蹬踩,才能爬上去。
圩堤之下,就是潮水河。
圩堤是十年前政府出资修建,作用是防涝护田,保障连片的水田不受洪水的侵袭。
因为这个作用,圩堤修建得比水田要高两到三米,比另一侧的水面更是要高五到十米。
在圩堤修建之前。
沿河各村是可以直抵河岸边的,往往农田的尽头是草地或树林,用来放牛或种树,草地和树林自然也归村集体所有。
后来国家加强环境保护,严禁农户养牛养猪。
一夜之间,原本家家户户都养牛养猪的传统生活方式发生骤变,猪牛售卖,牛圈猪棚都改作他用。
私人养牛不允许了,河岸边的草地和树林也就空闲了下来。
紧接着省里一纸文件,一道高高的圩堤在农田和河岸中间立起,既代表着一个传统时代的结束,也为看天吃饭的农民增加了一道收成上的保障。
圩堤虽是土质,但堤上足有三四米宽,可步行可骑车,一直连通到镇上。
圩堤之下,离河岸又还留有几米甚至更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