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应该是怕,这么多干部冒着大雨彻夜未眠,再坚守下去,没准失踪的秦镇长没找到,反倒还要再搭进去几个。
这个责任县长可承担不起,所以才发布了这条指令。
昨天后半夜。
秦正刚落水的消息在潮白镇内部扩散开后,所有原本在镇里留守、在村里待命的干部,甚至很多附近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连夜冒雨赶到了圩堤上。
没有任何指令,没有人呼喊带头。
可大家就是来了。
上百号人,徘徊在绵延近十公里的圩堤,和洪水比耐力,和暴雨比嗓门,将一条深夜中的长堤照得犹如白昼。
现下,县领导下令撤离。
所有人却毫无反应,尽管嗓子哑了、声音劈了,浑身又冷又累,却一个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继续奔走呼喊,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非但没有离开。
反而伴随着天光渐明,越来越多的村民也扛锄头带铁锹挑扁担,跑到了圩堤上来。
他们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但农民刻在基因里的智慧告诉他们,但凡有灾祸,锄头铁锹扁担总能派上用场。
圩堤上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乎连成一条线。
县长秘书贾凯见状,人都慌了,赶紧给已经返回县大院的县长刘旺打电话。
“县长,他们都不走啊!!”贾凯急道。
“胡闹!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
刘旺也几乎一夜未眠,拍着桌子喊道,“救援是很专业很严肃的事,这些人找了一夜,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再耗在那里有什么用!”
“……”
一时沉默。
刘旺又要继续下令,却听到电话那边,有此起彼伏的声音传过来。
“你那边什么声音?”他问。
“是……干部们和村民们自发组织的搜救队伍,在喊秦正刚的名字!”
贾凯说着,还特意把手机举高,让县长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沙沙雨声中,此起彼伏的喊声透过信号传了过来。
“秦正刚……”
“秦镇!!”
“老秦……”
声音有强有弱,有声嘶力竭,有疲倦困怠,不知多少个声音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出惊骇人心的交响乐。
刘旺听得心头一颤,磅礴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圩堤上现在有多少人?”他问。
“……至少三四百吧,前后都看不见尽头!”
“……”
刘旺彻底惊住了。
一低头,看到了前几天纪委报上来的关于对秦正刚进行处分的决议,那端正的红头和硕大的公章,刺得他眼疼。
“县长,县长?”
“嗯。”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加派人手,对干部和群众进行驱赶啊,这万一要再发生点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