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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14页)

“不是挑起战事。”魏帝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哪怕并不是打仗,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回调运,损耗也是很大的,诸葛亮是吃饱了干这个?

“兵者凶器,未必向外,也可能是向内。”刘放压低了声音:“一旦军队开拔,干戈在己,那也就方便了私下的手脚……”

话只说了一半,但也只用说这一半了,因为剩下的话说下去就很难听了。什么调动军队抓紧军权,什么借助军队幕府架空朝廷,什么清洗异己安插亲信,什么借机夺权谋求大位……你猜汉末以来,谁对这一套最熟悉啊?

刘放总不能敞开了直接指责,说他诸葛亮很有可能是在效仿大魏武皇帝,也要借着兵权篡夺汉室吧?君臣之间,这点体面总是要的嘛!

当然啦,臣下就算不明说,也绝不妨碍家学渊源的魏帝曹睿体会到这一层暧昧的暗示。所以他的脸上微有起伏,露出了某种森然的冷意,显然是被亲爷爷的光辉往事刺激得有点神经过敏,搞不好还想起了某些“失德”的微妙谶语。而面对这样看似不快的冷意,跪坐在地的刘放恭谨匍匐,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惧色——他很清楚小皇帝的脾气,知道对方不会因此迁怒;甚而言之,他镇定之余,心中还颇有把握,知道皇帝之后冷静下来,搞不好还会暗自嘉许自己的这一番揣测。

是的,虽然“私下的手脚”云云只是刘放自己的揣测,但这揣测却是恰恰摸准了魏帝的隐脉。自曹魏建国以来,整个洛阳上层对诸葛亮的情感就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在私下里悄悄的传阅《出师表》和葛氏的文集,清楚这种人物才是真正的贤臣表率与天下之望,绝不是自己这些腐朽而堕落的士族可以比较;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对诸葛氏怀着某种微妙的嫉妒……乃至恨意。

喔,这种嫉妒并不是出于物质和地位;诸葛亮食少事繁,生活水平远不能与大魏高门望姓相较;所谓位高权重的大汉丞相,也不过受困区区一州之地,名位永远不能媲美实际;真正令大魏高层嫉恨的,是他们心中残存的那点道德意识——那点由汉儒精心锻造,几百年间力行不辍,即使乱世亦不能完全消磨的道德意识;这点意识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有一天乱世能够终结、华夏能够复兴,那么将来的人回望历史,一定会在他们和诸葛亮之间划出天悬地隔的差距,永世不能弥补的鸿沟;他们是什么地位,诸葛氏是什么地位,这必定是要永垂史册,千万分也挣扎不得的。

——这样的差距,又怎么能够忍受呢?

所以,愈是站在曹魏朝廷的上层,对诸葛氏的嫉恨也就越深。没有人喜欢当另一个人的陪衬,但偏偏西川的诸葛村夫就活生生成了他们的对照组;诸葛氏的治理愈为清明、平定,就愈衬托出中原士人们背弃汉室背弃天下,合谋篡夺权位的可鄙与无耻;光明与黑暗两相辉映,而偏偏自己还站在黑暗一方,注定沦落为真正主角的垫脚石——这真是再叫人痛苦不过了。

在这个意义上,不少洛阳城中的显贵其实都对葛氏抱着某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期待;他们一直都在苦苦等待——等待着葛氏“顺天应人”,走出僭越黄泉的那关键一步;仿佛只要诸葛亮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他们往昔的一切原罪就都能洗清了,他们一切的软弱便可以理解了;如此便能说明,他们的背叛并非无耻,而是事实所迫的不得已,是历史浪潮下的必然,是情有可原的人之常理——你看,诸葛亮不也干了吗?

可以想见,在诸多期盼者中,因为皇位来历问题而合法性严重存疑的老曹家绝对是最殷切、最渴盼的那一个;与其修身,不如比烂,只要证明诸葛亮也是一样的野心勃勃、不择手段、阴狠毒辣,那曹家的合法性焦虑绝对就能缓解不少。

当然,这样阴暗的期待是不好由皇帝自己说出口的,所以刘放刘中书就默契的承担了为至尊倾吐心声的重任;他这句话看似是冒犯了先祖魏武帝,但未必不是搔到了当今圣上心底最深的痒处——而等到圣上回味过来,那点虚无的恼怒自然烟消云散,说不定还要转化为一点隐秘的期盼……乃至得意。

果然,皇帝的面容只是僵了片刻,随即就舒缓了过来。他转头问:

“孙卿以为如何?”

身为魏帝的近臣,刘放与孙资两位中书在配合上甚为默契;一般都是由刘放出面,巧言令色,先为陛下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再由孙资收尾,提供足够稳妥而可行的方案。两位能在多疑多思的魏文帝手下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也不是没有两把刷子的。

可是,平日里的鬼点子再多,如今也不能不谨慎;孙资斟酌许久,才低声道:

“回陛下的话,这样的大事,似乎还是要宣召重臣密议。东乡侯及安国侯不日就要返回京城;他们对此军国重务,必定有更精深的见解。”

虽然早有预料,但眼看着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木,孙、刘二位的心中仍是发紧。他们是宫廷里最亲近的内臣,但正因为亲密无间,才能稍微窥探到至尊隐秘的心绪。而随驾数年以来,他们都非常清楚,这位年幼多思的君主,对于先帝所安排的辅政大臣,心态是颇为微妙,乃至于忌惮的——尤其是威望深重,素来在军中秉持大权的东乡侯曹真,以及安国侯司马懿。

当然,即位的少主总是很难与托孤的重臣处好关系,这也是皇权体制下的惯例(好吧,也许西川那个傻子除外);而且皇帝也从来都将这一份忌惮掩饰得很好,他给予了重臣充分的尊重,同时又常常赐予他们节杖,命令他们代替天子巡视四方,一面是稳定民心彰显尊荣,另一面也是将尾大不掉的老臣调出权力的中心,方便皇帝悄无声息的重建权威。

迄今为止,这个方案都非常可靠、非常有效,确实大大稳固了少帝手中的力量。可现在传令重臣返朝,那无异于等于将先前的一切努力全部抛弃,重新恢复了过往的权力格局了。

对于仰仗于皇帝权威而稳固地位的孙资、刘放而言,重臣权力扩张、皇帝权力下降,显然也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让他们出谋划策,斟酌着对付诸葛亮吧?

——人总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如此残酷的乱世。在诸葛亮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玩弄什么独揽大权的权谋心机,那搞不好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也真只有曹真司马懿之流的顶级高手,可以与西川抗衡,所以无论情愿与否,都依旧得走出这一步。

还好,即位未久的少帝虽然生性多思多虑,但尚且还干不出来诸如“你去解决诸葛亮”之类的混账事。他踌躇少许,还是将砚台推了过去,敲一敲几案,下了决断:

“你们拟诏吧。”

因为距离的缘故,首先收到宫中文书的是近日恰恰休憩于洛阳郊外的东乡侯大将军曹真。他当着小黄门的面读完文书,神色并无动摇,如此默默片刻,只道:

“纵使西蜀尽取南蛮之地,也不可能这么快筹措出物资。”

……好吧,最后的妄想也断绝了。在御前推演时,除了“诸葛亮是要借机夺权”之妙妙暴论以外,刘放还提供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认为西蜀之所以能超出预计的快速动员,搞不好是竭泽而渔,从南蛮手上搜刮到了足够的物资。鉴于中原一直对蜀中知之甚少,这个猜测其实也不无道理;而且如果猜测成立,还能为皇帝提供一点别样的情绪价值——诸葛氏之所以能突破洛阳的预计,不是因为他掌握了什么大魏无从猜想的奇妙法门,而单纯只是因为他更无耻、更没有底线,居然下作到与蛮夷合作,略无士人的体面;如此一来,就算大魏在战略上输了一筹,那至少还能在道德上占据高地,可以狠狠鄙视虚伪的村夫。

——大魏,赢!

但可惜,东乡侯寥寥数语,却直接粉碎了这种幻想。大将军曹真知虑深奥,对西川的地理人文了解甚深,他说没有可能,那就真是没有一丁点可能。

遵循皇帝的吩咐,使者恭声询问:

“蜀贼以逆犯顺,居心叵测;大将军以为,现下该如何防备?”

大将军俨然已经思虑详细,因此绝无踌躇:“请上告陛下,这样的大事,还是要立刻通告司马侍中。”

“圣上也已经寄出手谕,命安国侯迅速返回洛阳商议……”

“不是返回洛阳,而是立刻赐节杖、赐虎符,命仲达赶赴渭水一线,都督防务。”曹真一字字道:“军情如火,丝毫缓和不得;这样的大事,要请陛下迅速下诏,允许仲达统领诸军,有临机决断之权。”

使者呆了一呆:“立刻就赐节杖虎符,是否太过亟亟?军国大事,还是要从容计议……”

没错,虽然回到洛阳宫中商议来商议去,多半还是要派曹真或者司马懿去前线顶住(毕竟曹魏上下,有资格能与诸葛氏扳手腕的高手,如今实在也是寥寥无几了);但如斯大事,毕竟还是要循规蹈矩,要按部就班要让年幼的皇帝有个表面的参与感。而现在这又算什么?难道防备蜀军的大事,数十万军队的归属,你一句话就给定了吗?两位德高望重的托孤重臣,怕也是太威福自专了!

毫无疑问,这样僭越的自作主张,必定会大大触犯君主的逆鳞,所以使者语气和婉,未尝没有提醒之意。但东乡侯浑然无视:

“正因为是军国大事,所以一刻也不能拖延。诸葛亮何许人,他制定的谋划,是在宫中坐井观天,就可以一目了然的吗?”

谋士之间亦有高低,而越是顶尖人物对决的高端局,就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当年诸侯并起,楚汉争霸,韩信张良玩弄其余人物,当真是手拿把掐,如同戏耍婴孩,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在垓下面对项王之时,两人却不能不小心戒惧,亲力亲为,无一时敢稍有懈怠,如此战战兢兢,无非是知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对方同样高明之至,随时可能翻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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