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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第13页)

为首的男子抬起头来,语气傲慢之至:

“你在说我?”

这是愈发大胆了!杜知州狂怒不止,正要再次叫骂,却见那男子脸色一变,下一秒一把几十斤重的铁琵琶横空飞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怒斥:

“贱货,瞅你咋的?!”

这是杜知州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随即向后一栽,已经不省人事。

“完全看不出人样了。”核对的男子叹了口气,低下头打量杜充的脑袋——被一把高速飞行的铁琵琶横空拍中面部之后,杜知州的脸肿成了原本的三倍大,血污淋漓,青紫遍布,看起来更像是猪头而非活人,大大增加了识别难度——至少穆祺对着画像上下看了几回,至今仍旧迟疑:“……陛下真不应该打他脸的。”

刘先生哼了一声,略微表示不满——此人都敢这么对他说话了,说明他的九族根本就是批发的;对于这种无君无父自灭九族的丧心病狂之人,他扔一把铁琵琶教训教训,又有什么大不了?要是换做一千年前,现在长安酷吏们就该全体出动,搜捕沧州知州府邸上的一切干犯天条的哺乳动物了!

——喔不对,有时候他们连非哺乳动物也抓(谁知道知州府的鹦鹉听到了多少大逆不道之言?),所以不要因为基因差异而心存侥幸!

刘先生阴沉着脸,再次用力踩踏杜充的手指,而杜充浑身一抽,又猛地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哀鸣——然后被霍去病一勒喉咙,又猛地憋了回去。

对比脸是对比不出来的,穆祺只有上手搜身,从腰间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玉印,正刻着杜充的私号,而系着玉印的绶带形制,也恰恰符合杜充的散官官阶——等级森严,分毫不差,严酷的封建等级制度,倒是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作用。

穆祺叹了口气,向霍去病点了点头。

霍去病默不作声,松开了手臂;杜充立刻瘫软在地,大口呛出涎水和血污。不过,还没等他从窒息与恐怖中稍稍恢复,霍去病就将铁弓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弓弦在前,弓背在后,然后反手一旋,弓弦因弹性自动勒紧,将杜充的脖子死死绞住;杜充赫赫呻吟两声,终于双腿一蹬,再也不动弹了。

无论如何显赫狰狞的恶人,死的时候都是这么平庸无奇,甚至可以称得上乏味可憎——屠杀千万人的刽子手现在瘫软在地,已经连条死狗都不如了。

穆祺摸出铅笔,在名单打了一个勾:

“……好的,现在该轮到下一位了,河北西路提刑刘豫——哎呀,这还是陛下的本家呢。”

刘先生的脸彻底黑下去了。

或许是这个笑话实在有点太过分了,在仓促解决完刘豫之后,刘先生的表情依旧非常难看,说话也很少。穆祺略微尴尬,还想着要不要设法缓和缓和;结果当天忙完,刘先生居然径直找上了他,开门见山,略无遮掩:

“儒生们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喔。”

穆祺稍稍惊愕,随后反应了过来。显然,这几天反复走访诸位类人群星,确实给刘先生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当然,这也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同气相求同声相引,在亲眼见证过整个王朝一切贱货的精粹与结晶之后,一般人的确很难对这些虫豸及虫豸们依附的体系产生任何好感,不过……

“以此上升到整个儒生,那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刘先生冷笑:“你还要替宋朝的儒生辩护?”

“人总要实事求是。”穆祺道:“公允来讲,北宋的儒生在纠正五代十国遗留的堕落邪恶风气上,还是有巨大成就的。”

北宋当然是一个保守的、偏安的、腐坏的政权;但天下的事情要看和谁比,和唐末五代十国比起来,带宋的儒生当然可以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他们劳苦功高,没有辜负历史的重托——无论如何,那种活人相食、伦理扫地、人间猛似活地狱的五浊恶世;那种毫无底线、毫无顾忌、毫无秩序可言的究极修罗场,终究是被儒生们用经术典籍、用圣人之学,用数十年数百年的呕心沥血,给一点一点的扳回来了——这就是人家的功绩,不容抹杀的功绩。

自然,这个纠正的力度是很可疑的,从后来金人一到秩序崩溃,上层骤然放出的那一堆妖魔鬼怪来看,宋儒恐怕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纠正过五代的弊端;范仲淹王安石苏轼等谈论数百年的心性道德和天道伦理,到头来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将五代的恶毒惯例暂时囚禁起来而已。所谓存天理、灭人欲,终究只是虚妄。

不过,虚妄归虚妄,人家至少还是做了点事情的。如果因为末世的混乱颠倒而一概否认,似乎也不符合常理。再说了,同样作为统合人心的意识形态,儒家在同时代的表现其实也不算差。

“陛下还是要知足。”穆祺道:“至少在靖康南渡之后,儒生还是在自我反思、自我批评,试图纠正以往的学说。这已经很难得了。”

刘先生冷笑了一声:“这也叫难得?”

“当然了。”穆祺道:“毕竟还有各种宗教垫底呢!”

同样是被国家奉为圭臬的意识形态,北宋灭亡后儒生痛定思痛,引咎自责,还是做了不少深刻的反省;但身为罗马国教的十字教徒,在帝国灭亡的惨痛背景下,推论出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罗马人种不行。

所以说事情还是要对比来看,如果你觉得儒生整天搞那套“圣人的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执行歪了”的赢学已经够抽象了;那你就该转过头来看看宗教的反思——在宗教教义中,一切都是至善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本意是好的,执行也绝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么,为什么还会有惨痛的失败、绝望的屈服呢?

喔,那是因为你们下贱、卑鄙、邪恶,人种不行、智力不行、道德不行,哪儿哪儿都不行;你们活该领受失败,你们活该被征服,你们的失败恰恰证明了宗教的完美,明白了吗?

人还是知足的。至少儒生没有疯到因为一场惨痛的失败就宣布汉人人种不行吧?当然啦,如果哪个儒生真蠢到这种地步,那大概大汉的廷尉府就要承受莫大的压力了——他们恐怕真要发明出天下最为残酷暴虐的刑罚,才能稍稍平息皇帝的怒气呀!

吾日三省吾身,好歹儒生装模作样,还真愿意反省反省;但这个世界上赢学无数,能够反省的真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

这个安慰似乎没有什么作用,至少刘先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为苏莫解决完大半的名单之后,穆祺终于拿到了先前交易的名额,足以将近千吨的生鲜货物运输过“门”的名额——据苏莫说,他穿越以来,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福利,日积月累,才有现在的规模。现在一次□□割出去,似乎已经足以满足大汉方面的需求了。

于是三日以后,长安朝廷颁布公告,先行定下了劣币案中相当从犯的处理办法——涉及主干的要犯还需要皇帝亲自审问,但其余瓜葛的小卡拉米却可以由丞相及御史大夫决断;而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一份提前发布的公告,无疑也宣布了之后处理劣币案的最终方针——是大开杀戒还是宽容处之?生死存亡,就看这一把了!

还好,虽然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在长安城看血流成河的局面。但朝廷(或者说皇帝)似乎还是有克制的;第一张发布的公告只是杀了少府里直接参与铸造劣币的官吏百余人,将知情不报的黜落为城旦,次一等的则流放——手段非常酷烈、刑罚非常严苛,但总的来讲,在本朝天子历年来所兴的“大狱”之中中,这种处置真的不算过分了;大家之前还以为,这一开始就要腰斩个七八百人助助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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