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远与邓和心惊胆战地互相搀扶着下了车,齐齐地回头,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扶枝。
扶枝关上车门,便看见两人呆滞在原地,似乎肉身到了魂魄还没到,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姬明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邓和语气古怪地试探发问:“你。。。之前就是这么开车的?”
“我之前没开过车,不过操纵这个大铁盒子有什么难的吗,我这不是上手就会吗?”扶枝似乎完全不知道邓和为什么有此一问,深感莫名其妙,回头觑了眼略沾灰尘的“大铁盒子”,瞥见仍歪在后座昏迷着的庄凌云,眸色一暗,快速地结束了话题,“好了,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闻言,两人表情俱是一肃。
“阿枝,注意安全。”姬明远并不知道她为何要急着赶去伯特庄园,也并不知道那里是否有危险,却还是想要嘱咐这样一句,像是说了就可以给扶枝加上一道护身符一样。
扶枝颔首应下,随即便错愕地看向手心间蓦然塞进来的纸条。
“到庄园后,若感觉文不通、武无用,便打开看看吧。”接收到扶枝询问眼神的邓和解释道,“不过还是希望你用不上。”
扶枝心神一动,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是寒霜似乎融下去了些许,迟疑片刻后,默然地将纸条塞进口袋里,随后驾车离去。
车轮扬起的尘土里,还能听见转身走进医院的两人在窃窃私语。
“你小子,背着我搞劳什子‘锦囊妙计’是不是,显着你了!”
“顺手摸到袖子里的纸笔了,职业病犯了。诶诶,姬兄你别晃我了,一会儿真晕了吐你一身了哦!”
“我看就算你吐了也不是我的罪过。说真的,阿枝这技术,真是——诶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惊天地泣鬼神。”
“你也就敢在背后说说了。。。。。。”
“小记者你嘟囔什么呢,感觉不是好话。”
“没。。。。。。”
后面的话尽数被医院大门吞噬了,不过就算扶枝能听到,也没心思去仔细听了——幻狐消逝、幻境之力移交后,庄凌云却仍然未醒,这代表了太多。伯特与庄瑾瑜是否还藏了什么没说,庄凌云体内为什么可以凝结出永寐,她昏迷究竟是为了永寐还是因为永寐,都急需一个答案。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断缩紧,车速一提再提,直到急停在伯特庄园的门前。
“扶小姐?”端着考究茶杯正在品尝下午茶的庄瑾瑜听到下人的禀报一怔,随即与同坐客厅的伯特对了个眼神,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骤然欣喜起来,“快,快开门,应该是凌云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一众下人就面色慌张地簇拥着一个人影推门而入,沙发上的两位庄园主人顺着嘈杂声回望,在逆光中看着那托着膝弯横抱庄凌云而入的扶枝。庄瑾瑜有些慌乱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迎向扶枝,想要接过那似乎毫无生气的女儿,却被小沙发一绊,狼狈地扑倚在沙发上,再抬头,就看到伯特越过她,上前想要接过庄凌云。
扶枝却是神情冷漠地避开了伯特张开的双手,绕过愣住的两人,将仍没有意识的庄凌云轻柔地放在长沙发上,暗含凛光的眼神在周围所有下人身上扫了一圈后,众人皆是脊背发凉,被心中骤然升起的声音驱策着离开了客厅——“快走,快走!”
“扶小姐,凌云这是怎么了?”
伯特尚停在原地蹙眉时,庄瑾瑜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快步地靠近两人,蹲身在庄凌云偏斜向外侧的小脸前,焦急却轻柔地抚摸着她略带冰凉的面庞,向扶枝发问时目光也不曾离开庄凌云。
“背后黑手已然不能再作祟,但庄凌云仍在昏迷当中,种种迹象表明,她是为了逃避现实中的某些事情,而宁愿沉睡在虚假的美梦中的——庄夫人,伯特先生,你们知道庄凌云不愿意醒来的原因吗?”
扶枝的眼神一向是犀利的,此刻被这般目光扫过的庄瑾瑜与海曼两人心底都升起一股子说不清楚的心虚,庄瑾瑜的心虚在后一刻化作可怕的猜测,而海曼的心虚则化作了若无其事的平淡。
扶枝故作此问,将两人的情绪都看在眼中,脑中不禁响起幻狐那道含着深深愤恨的话语——“人类,搬弄是非、残害生命、肆意妄为,你们总说兽类凶残,可你们做事何曾留情呢!”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庄凌云迟迟不愿意苏醒的原因。
庄凌云,野心勃勃的年轻教授的得意弟子,对医学天赋卓绝,且家底殷实、父母恩爱,不曾耽于情爱,妥妥的华国新星,完美的人生。
可就是这样的“完美”之下,藏着数不清的腌臜。
导师是披着羊皮的狼,被“主家”操纵,将她视为某种容器,跟随他学习究竟是因为自己学术上的天分,还是容器的身份?
父亲要将自己当做货物,轻易送人,只为了一句虚无的肯定。母亲身负诸多秘密,“容器”的枷锁似乎也是因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