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娘子的话是真是假,殿下究竟在与不在,其实,都不要紧。
这么多年的隐居,没能磨平他们跟随殿下生出来的锐气和野心,也没能消灭他们对殿下的追忆。
他们需要这件事,证明自己还不算老。
需要这件事,找寻他们与殿下之间,似乎还在的,细微的联系。
“你说……”全海低声,“殿下在不在看?”
“在吧。”罗清回头,看卧房里被床帐半遮的棉被,“应当是在。”
赵昱的确在。
他就在卧房的门边,距离江青雀不远,也距他们两人不远。
他们是鲜活的,活着的。他们和江青雀一样活着。他们能给她诊脉,喂她吃药,把她从高热的危险里救出来。他只能做一个影子给她指路,说一两句没用处的,人人都能说的安慰的话。
他死了。
他只是一个鬼魂。
“若是真的,”全海又在低语,“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
“是殿下觉得,不见我们也无所谓吗。”他问。
是吗。
赵昱荡回床边。
江青雀昏昏睡着。
她脸上的肉几乎瘦干了,因为高热,颧骨升起不自然的红。她睡得不算安稳,心事和身体的痛苦折磨着她,让她的眉心久久不能松开。
赵昱也还能感受到痛苦。
正是因旁观了太久她的痛苦,他才想要救她。
正是因不断对她生出各样情绪,他才没有消散。
正是因为,他太想让她看见他,呼唤了一百多个日夜,她才终于听到了他,看见了他,知道了他。
是她,让他被她看见-
青雀的烧,在第二日的凌晨退了。
这日已是除夕。和大夫——全海——轮流守在她身边的罗清,已换过一身颜色鲜亮的新衣。
楚王还是那件墨袍,离得有些远,注视着她。
“我想,给殿下上香。”放下药碗,她试探说。
“上香?”熬了半个夜,罗清还不算太困,想了想说,“这倒容易。要什么供品也都容易。只是娘子病尚未愈,不宜多动。过几日吧。”他说,“娘子想给殿下供什么?我先去预备着。”
“想要两壶酒。”青雀说,“烈酒。”
罗清一怔,笑了声:“那,再安排一桌菜?”
“也好?”看他是认真答应,青雀又说,“我还想,给殿下做身衣裳……”
她的目光向一侧偏,又很快收回来,罗清便不禁追了一追她的视线。
“殿下……怎么说?”他挠了挠后颈。
“殿下没说话。”青雀看自己长满冻疮的手。
好像除了对她,即便见到分离多年的老部下,楚王也没有话对旁人……没让她替他说过话。
有别人在,他也几乎不对她开口,除非是说正事。
“那就,按殿下的习惯,”罗清换一条腿翘着,“我找几匹深紫、深青、玄色的衣料拿给娘子?”
“好。”青雀说,“多谢公公。”
“哎,这……”罗清想说不必谢,又只说,“娘子的手记得上药。”
青雀应着。
“那我……先回去了。”他站起身,“今日除夕,白娘子上午回家安排,秦娘子下午回去。晚上让他们自家团圆,我和全海来陪娘子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