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海又去送马。
罗清提着灯,搀扶着青雀的手肘,把她送回房里。
挂上门闩,青雀浑身脱力,背对房门,滑在地面。
赵昱焦急地看她。
青雀垂着脸。
她想哭,想放声大哭。她想问赵昱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她值不值得?就算太后娘娘生气,认定她以神鬼之事惑乱人心,至多是她……一死,四位公公即便被她牵连,也毕竟是从犯,不大可能没命……他们是他的旧人,真有危险的只有她……
“赵昱。”她忍住哭意,便喑哑了声音。
“我在。”赵昱立刻回应。
“我以后,都要叫你赵昱。”青雀决定,“你就是不爱听,也得听。”
“怎么会不爱听?”赵昱更加轻声,“姓名不过代称,你叫什么都可以。”
“不是。”青雀反驳,“不是!”
“你都这样了,”她抬眸,“还不信一信鬼神?”
姓名拥有力量。
她唤“楚王”,才只是他诸多代称中的一个。“赵昱”,才是他自己。
“好,好。”她说什么,赵昱都答应,“你先起来?”他仍然不能碰到青雀,只能看她的脸色,“地上冷,别着凉——你叫个人?”
“不要。”青雀继续驳回,“别人来了,你就躲了。”
“那不是躲——”赵昱觉得这话像是……他们在偷情。
但他笑了声,没再反驳。
一手撑住门板,青雀向后用力,支起了身体。
她先抖开斗篷,挂上衣架,打水擦拭。
斗篷上的灰尘擦净,身体也暖了,她才来到铜镜前,挽住自己散乱的发丝。
镜子里的人肿着一双眼睛,两腮又遇冷、又烘热,泛起不自然的两圈红晕。
赵昱却说:“美。”
“是吗。”青雀离开妆台,用冷水浸透棉帕,坐在床边,敷上眼睛,“果然鬼会说瞎话。”
“虽然是鬼,也还不到眼瞎心盲。”
赵昱一点不生气,在她脸前笑:“就是美。”
“美到你不舍得?”青雀放开一只眼睛,看他薄到几乎透明的身体。
“不舍得。”赵昱毫不犹豫。
“你不放手?”青雀追问,“不会听人说,让我趁年纪还不大,快找个丈夫,就觉得那是对我好,自己要走?”
“不会。”赵昱“抚”上她的眼睛,“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女人。
他亲口告诉了母亲,他心爱的女人。
青雀的心口重重一跳,骤然就……乱了。
他怎么……突然,突然就——
“我对十二郎说,让他视你如六嫂。”像是能听见她藏在胸腔里的、剧烈的心动与心跳,赵昱双手虚扶住她肩头,将嘴唇凑在她耳边,“又告诉阿娘,你是我心爱的女人。”
“今夜我自作主张。”说完这几句,他又轻轻退远,退到方才的一尺距离,望着她含笑,似在求饶,更似在炫耀,“你别怪我?”
怪他?
怎么会怪他。
青雀想笑。她浑身充盈着高兴——惊喜,她真的想笑。他在对她表白,剖明自己的心迹。他说他不舍得。他对她允诺,不会离开。
她应该告诉他,她也爱慕他——直白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