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笑着领了孩子的好意。
她几日去一次公主府,除非天气不好,并不留宿。
夜静无人的时间,她想都留给赵昱。——她并不是每夜都在床边点香……
是这世间千万人、亿万生灵里,只有她能看见他、听到他、被他触碰。
是在她能看到之前,他已经独自忍受了八年孤寂。
他只有她。
她不能让他在她身边,还被忽视,独尝冷清-
默契地,知情赵昱的神魂还在人世的几个人,都守住了这个秘密。
每月一次,青雀入宫给太后请安,问安即走。
到第四次要入宫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就没有话,想让我对娘娘说吗?”
“没有。”
赵昱说:“我每日都能去见阿娘。阿娘每月看你,便也知我平安,无需传话。”
“那怎么一样?”青雀颦起眉,“比起我去问安,太后娘娘更想知道你的只言片语。我去一万次,都比不上你的一个字。”
她将养了数月,枯瘦的面庞重新有了自然的血气,肌肤莹润,双眼光华更盛,凡人不敢逼视。
赵昱却格外喜欢看她的眼睛。
不论在逃离宋家之前,还是此刻,她的眼眸里,永远有无限的光芒流转,令他入迷。
“可我不能让你传话。”他依旧含笑。
“为什么?”青雀坚持要问清楚。
“因为……”他在轻烟里俯身,环住她的双肩,“我已经死了——听我说完。”
青雀便多给他一分耐心。
“你是江青雀,阿雀。”赵昱在她耳边叹息,似是叮咛,“你虽聪颖,毕竟不曾亲历过战事,更不曾带过兵。我早与十二郎说定,天下大事,要他自己去走。如今他与阿娘,都不会向我问计。可一但你开始替我传话,便是开了我与他们交流的门。先问平安,再说亲友,说家常,最后,一定会说起战事和朝局。我不能让你做夹在中间被‘问计’的人。”
“为什么不能?”青雀不懂,“如今西疆战事焦灼,胜负未定,若能得你——”
“不能。”赵昱坚决。
“我已经死了。”他再次重复,“死人如何能执掌兵马、御敌于外?如何能让将士听我号令?如何亲为前锋冲杀?”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你去‘说计’。”他神情严肃,语气更不容置疑,“若我活着,是胜是败,我自己担。可我早在棺材里烂成一副枯骨,若计策有误,谁会向我问责?谁来担这个罪责?”
“要我眼睁睁送你去担?”他垂眸微哂。
开疆戍边,是他自己喜欢征战的刺激。身为皇子,他也理应守卫疆土。
但那是他的事。与青雀无关,更不需她来承担。
他若真欠大周什么,就让他自己下辈子还。
“何况,你要‘传计’,是对谁说?”
放低声音,他凑在青雀眼前:“对阿旭?”他笑一声:“可阿旭是皇帝。”
“朝局不稳,阿旭不可能亲临战场。”他耐心地分说,“神鬼之事难以取信,若送你去边关,纵有钦差、密旨,主将也未必全然信你。再者,每人打仗都有自己的想法,强加‘指点’未必更好。”
“何况,阿旭和阿娘都不会希望更多人知道你我之事。”他更加低声,“我也不愿让更多人,再知我还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