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艺学垂眸道:“是才来两日的画员,姓黄名时雨。”
才来的,与画作受潮全无干系。
德妃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黄时雨是吧。
梅子黄时雨。
又一个与梅沾边的,沾上贱人梅妃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德妃瞥了心腹一眼,心腹立即道:“请黄画员上前两步,娘娘看不清。”
黄时雨规规矩矩走上前,不多不少正好两步。
“妖妖调调,柳腰款摆,在本宫跟前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呢,皇帝今儿不在!”德妃骤然发难。
黄时雨一直都是这样走路的,婆母夸她姿态轻盈端正,闻大人夸她身姿纤浓有度,姜意凝夸她赏心悦目,到了德妃这里怎地变成妖调之态。
她有一瞬间空白,却谨守宫规,白着脸依然挺直腰杆。
只要她敢开口就是顶撞,抬眸便是大不敬。
德妃等了片刻,黄时雨纹风不动。
好好好,就连规矩也是极好的。
皇帝如今爱死了打着名门闺秀旗号的贱妇。
德妃抄起儿拳大的杧果(注,芒果)砸过去。
打个画员还要罗织什么情由。
得亏顺喜反应快,迅疾抬手格挡,卸掉了五成的攻击,可黄画员依然挨了一下,娇嫩的皮子眨眼泛红,顶在额上,煞是醒目。
黄时雨痛苦捂额,把个袁艺学也吓得不轻,为官十载,头一回见识德妃的骄狂,比传闻更甚。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她拽着黄时雨跪地请罪。
“打不得,打不得呀!”顺喜哀嚎。
德妃阴鸷的目光扭向他,“不打她打你吗?”
顺喜慌忙跪地,膝行上前,哭道:“只要能让娘娘消气儿,奴才这条贱命挨再多打都值,可是奴才舍不得娘娘受委屈。”
德妃惨然一笑,“本宫,还有什么委屈不能受。”
顺喜呜咽倒出提前编排好的腹稿,“娘娘有所不知,这位黄画员是简翰林的新妇,宣道坊的简府……”
他委婉地提醒着,“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素来敬重皇帝爱重之人,娘娘不若念在安国公的面儿上给黄画员三分体面。”
也是给自己体面。
德妃身形僵住。
气昏则降智。
现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一时间呐呐无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德妃娘娘也不能纡尊降贵给画员道歉不是?
还得是顺喜帮她收拾烂摊子。
“哎哟,都别跪着了,水磨砖的地凉。我们娘娘最是心慈,气急才大声了句,瞧把你们唬得,没得让人瞧见还以为娘娘发了多大的脾气。”顺喜弓着腰将黄时雨扶起。
要了命咯,前有肃王威胁,后脚得知是简翰林的新妇。
黄时雨捂着脑袋勉力站直。
脑袋很痛,却也很清醒。
但凡她没有背景,德妃今儿把她发落了也不会有人问津,问也激不起水花。
最多罚俸关禁闭。
“娘娘,商姑姑来了。”心腹急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