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因为那些贼匪!”杨小留带着点恨意说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作乱!”
“那些贼匪不是被打跑了么?”李六道,“再说了,那与你有何关系?你是女人,难不成要你去打仗?”
“如何与我没关系?这贼匪不剿杀干净,等着他们打来神山里?”杨小留争道,“何况我是先锋营的,现下人手不够,定是让我们去照顾伤兵、运送粮食的。”
李六又沉默了,房间安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杨小留叹了口气,小心走过去坐下,“你莫担心,我们操练了一两年,莫说打下手,便是真去打仗也不怕。”
李六抓住她手道,“能不能不去?我去替你说,说你来月事了,不能去。好不好?”
光线很暗,杨小留看不太清丈夫的面孔,却知道丈夫心中的担忧和惶恐。
她没说话,只轻轻地摩挲着丈夫粗糙的手。
丈夫没有多大出息,却养活了他们这一家。以前生活艰难的时候,便很少让她去干粗活。如今双抢,丈夫也是能抗下便不叫她去。
丈夫更不像有些庄稼汉,会把在外面受的气和辛劳撒在女人身上。丈夫有时与自己想法不同,却不会强迫她听话,不高兴但还是默默支持着。
日子虽然贫寒,但过得舒心。
有这样一个好丈夫,她应该要知足,往后生个一儿半女,享受天伦之乐,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
她轻声说道,“行不通的,营里晓得我们来月事的日子。”
“那就说病了!”李六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就说你有喜了!”
他急切地说道,“实在不行,大不了退出先锋营!”
她安静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我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你莫要担心。”
李六没有回话,她对面的黑暗中像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呼吸声她也没听着,她低低喊了声“六哥”,李六却松开了手,重新躺回了床上。
看着隆起的一层薄被,她胸口有些发闷,但还是笑着说道,“六哥,你莫担心,我很快回家。你啊,安心等着我。”
杨小留慢步走了出去,将房门一合,便脚步匆忙地往村口去了。
四周虽暗,但她走惯了,速度并不慢。
村头有一点火光,是李邻长在抽着旱烟。
听见脚步声,李邻长站了起来,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火光照亮了李邻长黝黑的脸,他指了指村头的土路,杨小留点了点头,两人便往里所赶去。
里所灯火通明,他们赶到时,还有大半的人没来,里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变身妖魔,将先锋营的人都变出来。
李邻长与里魁打了声招呼便走了,三老安排杨小留到里所的宿舍休息,里面坐着几个先锋营的同伴。
里所不过是几座棚屋,宿舍条件自然十分简陋,兼之大家都知道夜里召集他们定是为了紧急之事,没一个能放心休息。
但不能放心是一回事,身体撑不住却是另一回事。
白天双抢,夜里又着急赶过来,杨小留实在没忍住在大通铺上睡着了。有了她“做示范”,其余几个先锋营的女子也慢慢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天还没亮,里魁和三老便叫醒了她们,领着温和乡先锋营尚在神山里的十几个男女乡勇去了乡公署所在的花桥里。
温和乡的员役也是忙得不行,有人急着派人再去催促各里,有人张罗着给他们这些先到的安排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