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宫女端着热水和染血的巾帕自福宁宫主殿进进出出,殿内不时传来阵阵低浅的呻吟。
君珩在门外来回踱步,宫人在檐下放的龙椅也丝毫没有坐过。
“皇后还未足月,为何突然动了胎气?”他顿足负手,声音低沉,不知在压着焦急还是愠怒。
“那就要问懋嫔了。”容贵妃垂眸望着跪在雪地里的身影。
“皇上明鉴,嫔妾只是与皇后娘娘随口闲谈,不是有心的……”懋嫔战栗着跪膝向前几步,看似无辜地掉下泪来。
“随口闲谈?那怎会故意说出莲妃与皇上貌若亲昵的话来?真当本宫和淑妃聋了吗?!”夏倾妩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一巴掌扇上去。
“什么……?!”君珩眉心紧拧,怒目微睁。
淑妃见容贵妃气得发抖,上前略一福身道,“皇上,确是懋嫔称您与新入宫的莲妃举止亲密,莲妃私下里还与皇后娘娘同样唤您,才引得姐姐动了胎气。”
“懋嫔,是谁指使你散布谣言,颠簸黑白?”皇帝的面色骤然冷若冰霜。
懋嫔微不可察地迟疑一瞬,随即一口咬定道,“嫔妾真的是无心之言,怎会有人指使……”
“那你如何得知莲妃与皇上私下相处的细枝末节?”容贵妃冷哼一声,直击其漏洞。
“嫔妾……嫔妾只是在莲妃入宫那日恰巧经过,其实许多宫人都曾看见,恐怕私底下早已传遍宫闱……嫔妾真的不知会令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求皇上开恩……”懋嫔似乎越发感到惊恐,接连磕了几个头。
君珩听得不由咬紧了齿根。自上次御书房后他再未见过春莲稚,入宫事宜更是一切从简,就连指给她的长春宫也是自己深有阴影而绝不会踏足半步的殿宇。
“懋嫔,搬弄是非,造谣惑众,冲撞皇后,罪无可恕,即刻褫夺封号,降为贵人……”
皇帝话音未落,景贵人便哭着求饶起来,“皇上不能啊……求陛下看在嫔妾曾经舍身救过皇后娘娘的份上……还有嫔妾的父亲尚在灾区替皇上分忧……陛下若能网开一面饶恕嫔妾,嫔妾定会谨言慎行,决不再犯……”
“你应该庆幸皇后生产见不得杀戮,还有你的父亲尽心尽力。”君珩勃然大怒,又恐惊扰了殿内,终是压着声量暗斥道,“将景贵人关去佛堂为皇后抄经祈福,非召不得出。”
景贵人被宫人拉下去后,容贵妃的面色仍未平静,她几乎立刻转头对君珩道,“皇上,景贵人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假?”
君珩定定看了她一眼,眉宇拧得更深,“朕方才罚她,自是因为所言不真。”
“但皇上确实新纳了后族遗女为妃?此事做不得假。”
淑妃凑近容贵妃身侧暗暗扯了下她的袖子,但仍阻止不了她继续抬着头追问,“为何偏偏要在此时伤姐姐的心?”
自责、懊悔与愧疚登时如泉眼一般从那双桃花眼中不断涌出,他低了头沉吟道,“朕……”
倏尔殿门大开,季太医为首的一群太医躬身走出,恭敬跪于皇帝面前。
“皇后如何了?”
季太医垂头拱手,“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胎气大动,脉象急乱,但幸亏孕期调养得当,暂无生命之忧。只是娘娘为头胎且怀有两个胎儿,为避免产程过长,臣等正在斟酌是否要用催产药。”
君珩点点头,“务必要保皇后平安,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臣等遵旨。”
太医们刚要起身离开,只见星悟从殿中慌忙跑出,“不好了,娘娘出血难以控制,恐有血崩之势……!”
“姐姐!”眼见太医们马上折回殿内,容贵妃也跟着冲了进去。
季太医最后对君珩躬身道,“陛下,微臣不得不问一句,万一情势危急……”
“朕不是说了,万事以皇后为先!但凡有伤分毫,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是是,微臣明白。”
季太医说完便匆忙向殿内走去,君珩方欲随之踏入殿门,云家夫人出现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