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最后一句,他竟然会突然中枪。
不过,戴手套是因为手感觉不到痛容易被划伤,口罩是为了阻隔病毒,不感冒生病,任何一点炎症在他身上,可能都会成为燎原的火。
但尽管沈西辞这么谨慎,依然经常生病和受伤。
这些都是沈西辞极少提起的从前。
现在的沈西辞,常常都是从容的,从容到会轻易让人忽略他患有无痛症这个事实。
但在他适应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到底有多痛苦,多危险,他却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半句不提。
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不少白墙黑瓦或者石头砌墙的低矮房屋,通常只有一层或者两层,掩在树林之间。
没过多久,车缓缓停在了一个院子的外面,“汪汪”的狗叫声传过来,沈西辞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大声喊道:“旺财!”
一条大黄狗奔过来,围着沈西辞激动地转悠,很是亲近。
沈西辞陪它玩了一会儿握手和坐下,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立刻迎上去:“何爷爷!”
眼前一片模糊水光。
上一世他病重,一直没有告诉何爷爷,有一天,何爷爷打来电话,说自己睡不着觉,起了一卦,卦象不吉,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从小到大,他孤零零一个人,唯独这个和他无亲无故的老人,耐心地教他道理,引他向善,让他要不断地向前跑,就算淋雨摔倒,也要昂首挺胸,翻过眼前那一座又一座山。
何爷爷背着手,一身素净的棉服,花白的头发梳理齐整,身上隐隐带着威势,看向沈西辞的眼神极为慈和:“我们西辞怎么瘦了?”
沈西辞语气亲近:“我可是连空了三天肚子,就等着回来吃您做的菜呢!”
何爷爷隔着空点点他的脑门:“哟,连唱三天空城计,那确实该补补,想不想喝鸡汤?”
沈西辞大声答了句“好”,笑弯了眼,“只要是您做的,我什么都想吃!”
何爷爷这才看向在一旁耐心等着他们说话的盛绍延,笑道:“今天一大早,我扫院子,临时起了一卦,天火同人,必有贵客临门,看来我这院子扫的很适宜啊。”
盛绍延在人前总是冷漠,极有距离感,此刻,他面对这个照拂着沈西辞长大的老人,低头问候,语气尊敬:“何爷爷。”
沈西辞连忙介绍:“何爷爷,这是盛绍延,我跟您说过的,这次带他一起回来看您。”
他一生两世,都注定六亲缘浅,真要说亲人长辈,也只有何爷爷一个人。
何爷爷看人目光极深,他点点头:“舟车劳顿,有心了。外面风冷,先一起进屋吧,今年天干,攒不下雪,但这风扯得紧,可别冻感冒了。”
独门独院,白墙黑瓦,附近没有邻居,只有开垦的小片菜地,旁边一方池塘,池塘边种满了果树和不知名的花草。堂屋里挂着字画,全套的木制家具,古朴整洁,小木桌上放着一个土陶瓶,斜斜插着一支梅花。
一左一右两间卧房,沈西辞熟门熟路地将行李拉到了右边那间,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实木的床和柜子纹饰简洁大方。
刚把行李箱放下,沈西辞一抬头,就看见盛绍延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木雕小鸟,正仔细观察。小木雕只有拇指那么大,雕工十分粗糙,只能大概看得出鸟形。
沈西辞就要去抢,没想到反而被盛绍延揽住了腰。
盛绍延安抚地亲了亲他:“这是你雕的?”
沈西辞有点不好意思:“嗯,六七岁还是七八岁,何爷爷为了让我掌握削东西时该用多少力道,才不会切到手指,就让我用削木头来训练。后来削来削去,想着反正都是削,不如做点什么,就做了几只小鸟出来。”
盛绍延手里这只,已经是最具鸟样的了,就被放在了柜子上。
看着这只小木鸟,盛绍延仿佛看见年幼的沈西辞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对别人来说无比简单的动作。
这一刻,他仿佛穿透时光的薄膜,触碰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第77章
前几天拍广告、拍杂志封面、接受采访,完全是连轴转,加上今天又早起出门,吃过午饭没多久,沈西辞就有点撑不住往下垂的眼皮了,被何爷爷赶去卧室睡觉。
年纪越大越怕冷,何爷爷不在意,但沈西辞大一打工赚了钱后,马上给何爷爷家里装了取暖的空调和电暖气。
暖烘烘的房间里,沈西辞缩在被窝里面,只露出脑袋:“我有一次从学校回来,天黑了,没人给我开门,我没地方睡,就来了何爷爷这里,第二天,何爷爷就去山里挑了好木材,请木匠给我打了这张床,又把这间房收拾出来,给我当临时卧室,后来陆续添了柜子和桌子。”
盛绍延坐在床边,摸了摸他慢慢暖和起来的脸:“何爷爷对你很好。”
沈西辞本能地蹭了蹭对方温热的掌心,话说得越来越含糊:“嗯,何爷爷和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话音渐弱,沈西辞拢着松软的棉花被,呼吸匀缓。
知道沈西辞睡眠浅,多等了一会儿,盛绍延才起身,穿上外套出了房门。
厨房里,何爷爷正在泡发晒干的牛肝菌和各种山货,见盛绍延进来:“西辞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