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存在十分奇妙,实体和虚幻被混淆,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质,却能出现近乎实体的“线”。
线只能在深渊最外层,伸不进来。
却也看不见那头链接到了何处。只有在深渊里,线才能显现出来。
玄棋看了它们很久,始终不敢触碰。他能感觉到,这些线是不同的,来自不同的地方,带着不同的气息,每一道都无比纤弱。于他而言,大部分的丝线总是眨眼就消失,几乎不会回来。
他胆小。
但是看的时间久了,竟然饿了。
玄棋总是在下意识地吸收周围的一切,天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上回吃那只星舰,也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这些毛毛的丝线,看起来又像是可以浅尝一口一样。
他是真饿。
也不知道观察了多久,挑挑拣拣,选了一条比较稳定、经常出现的线。
浅尝一口。
就在那一瞬间,玄棋似乎和极为遥远的地方产生了一丝联系。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其他生物的“视线”,他们向他投以目光,遥遥地观察他。
这道视线,来自一名人类。
他又害怕了,藏起来躲了好久,等他再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视线了。他好像被所有人忘了一样,深渊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边缘偶尔翻涌。
——他不知道,那时候人类刚来到宇宙,对一切都抱有十足的好奇,正是探究深渊最起劲的时候。当百年过去,人们发现深渊无法被利用,便失去了热忱。只有少数的爱好者和资深研究员才会继续观察。
但那也是对大型深渊才有的关注了。
他现在知道,自己出生的地方,不是什么大深渊。冷门,偏僻,弱小。好像是因为太单薄,才被人类觉得可以尝试探索、投来了视线。
总之,在很长的时间里,玄棋都没有迎来他人的视线。偶尔有几条,总是转瞬即逝,完全抓不住。
很久很久以后,他摸到了一条会长时间出现的视线。
他吃掉,回望过去。
这一次,他有一点想要了解人类这种生物。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的震撼,引发了多少的事。
……
天蒙蒙亮了。
玄棋却还醒着。他是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想要打滚。
林承星总是起很早,但每次他起床的时候,玄棋都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具体几点起的,他也不知道。
小猫耐不住了。
他静悄悄从被窝里滑出来。床是靠着墙的,他睡在墙壁那一面,林承星睡在外面,所以他只能从床尾溜出去,再翻身,膝行着从柔软的被子上挪过去。
昨天晚上好像太混乱了,林承星都忘了叫他穿衣服。这会儿他自然也忘了,身上感知到了凉凉的空气,才骤然发现身上没有布料压着。
林承星醒了,又要说他了。
玄棋犹豫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捡回了睡裙,抱在怀里,没急着穿。
他真不喜欢布料包裹自己的感觉,再柔软丝滑的布料,穿起来也有种摩擦自己的感觉。特别是尾巴、脚踝、手腕附近格外难受,让他总是时不时想蹬两下把衣服踹开。
玄棋继续跪在床上,伸出手,捏作拳头,比划着。
他手指纤长,手掌也算是正常人类的大小,可是比林承星的要小,捏成拳头变成了一个硬邦邦的、骨骼分明的白球,骨节间又隐约可见青紫的血管、肌肤的粉色,简直像用蜡做成的工艺品。
他犹豫着,是锤胸?还是锤肚子?哪里不会把人锤坏?
玄棋拿出把人类当出气筒的气势,小心翼翼地对准位置,把拳头落下去。
还没锤到人呢,林承星睁开了眼睛,同他对视。那眼神瞬间清明,作为经常在外冒险的人,玄棋动来动去,他这会儿才醒,已经是放松至极的表现了。
玄棋:“……”猫立刻就心虚了。原来就很小心的力度,更是完全消失,连握紧的拳头,都变成了巴掌,啪地一下按在了林承星的锁骨上。
还别说,他手掌甚至有点疼嘞。同理可得,林承星应该也被他打痛了。
玄棋愈发怂,他知道自己邪恶得就差在脸上写“我想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