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舟闭目道:“今日起,你的房,还有你的床,归本座了。”
“隔壁有一间客房,视野甚是宽阔……”
施颂真话还未说完,只见谢扶舟抬手打了个响指。
吧嗒一声脆响,继而眼前一黑一暗,回过神来时她已被神明的术法撵至门外。
哐当。殿门在她眼前合拢。
这真的是那个在她彻夜不归时,甘愿提灯等到天明也毫无怨言的谢扶舟吗?
施颂真双臂环胸,望着紧闭的门缝许久,日常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听到施颂真的远去,寝宫内的谢扶舟缓缓睁开了眼。
他没有告诉施颂真,方才被天道之眼困于九天时,他的确做了个短暂的噩梦。
神明不会做梦,今日是个例外。
梦里有呼啸的风雪,昆仑群山如冰冷的巨人矗立,审视他如渺小蝼蚁。
他孤身而立,脚下有一柄断裂的黑剑,还有一道模糊不清的纤细身影……
这不是他成神后的记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许是这间房过于安逸舒坦,又许是屋内的熏香搅乱了他的心神。
紫电在耳边怒吼,玄冰已冻住他的半截身躯,似乎要将他的桀骜彻底封存。
就在此时,一丝柔淡的温暖裹住了他的手掌。那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指节攀爬,驱散满身寒气,唤醒了他的神识。
待他归位醒来,便见那少女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沿,满眼的担忧。
真是好笑,她担心什么呢?神明又不会死,她那残存的一点灵力输送进来,无异于滴水汇入汪洋,掀不起半点波澜。
但他笑不出来。谢扶舟抬起修竹般匀称霜白的手掌,举至眼前,迎着靡丽的烛火前后照了照,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作为一个未突破天劫的逍遥境女修,她对神明的影响似乎太多了些,这着实不正常。
谢扶舟需得弄明白,这期间,她到底使了些什么手段。
想着,他下床撩开垂纱,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的摆设,试图找出让他心生梦魇的根源所在。
满室珠玑灿然,灯影软香,处处彰显一位金枝玉叶的尊贵不凡。
谢扶舟拂袖打开那排鎏金的衣柜,只见无数绫罗仙裙、珠宝首饰整齐排列,款式之多、花样之丰,令人目不暇接。
他行至最前端,两指挑出一件藕荷色的心衣。
似是好奇这种没有袖子只有两根吊带的衣物如何穿戴,他将那片少得可怜的布料拎至自己身前比了比,而后索然无味地丢回柜中。
女人的东西真是奇怪,搞不懂。
谢扶舟隔空拂灭烛火,身形嵌在夜色中,模糊难辨。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尽快突破白玉京。
想到这里,施颂真忽然怔住。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回忆在谢扶舟梦境中所见。因为无论从哪里开始回忆,到最后施颂真总能想起那一句“因为会觉得恶心”。她从开始的心痛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逃避不去想。种种心境变化,不过短短一天。
但如今谢扶舟就在眼前,不容施颂真逃避,赤霄剑灵忽然记起一件事来。
“你来蓬莱岛见我的那……”
话犹未了,异变陡生!施颂真猛然转身,险险和黑铁箭矢擦肩而过!长箭斜斜没入山崖石壁中,只剩下数十道箭羽,在空气中高速回震。
赤霄剑灵和九尾天狐同时抬头,只见无数白衣人从龙渊上方掠过,向他们所在之地奔来!
方才两只天妖战斗的动静太过骇人,惊动了山崖上的众人。因为龙渊的警告,大多数刺客并不敢擅自闯入龙渊底部。然而内部人员可不怕。他们察觉到底下出了问题,最快时间内向此刻不在龙渊的鱼肠剑主发去消息。
同时龙渊派出一批精锐下崖,查探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次看上去可不是寻常的天妖发怒。是谁混进了龙渊,对那条半死不活的烛龙下了手?
没有成功救出沈雁归之前,施颂真暂时不愿打草惊蛇。如果不想杀了所有人又不愿走漏风声,就只得另寻他法。幂篱早在方才的战斗中坠入深谷,乾坤袋中并无第二顶。
施颂真正在想着怎么遮掩容貌,身旁看出她心思的谢扶舟一把攥住施颂真的手腕!
“跟我来,”谢扶舟低声说,“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去哪里。”
谢扶舟一步上前,抓住短暂失去意识的赤霄剑灵。稍微清醒过来的赤霄剑灵半抬起眼皮,眼里流过一道惊心动魄的红。
先前谢扶舟无法断定眼前之人就是施颂真,是因为她虽然行为举止很像施颂真,但言谈间总带着些微妙的迟钝。前世的芙蓉剑行事随心所欲,又懒得和别人解释,无厘头的风格后自有施颂真的原则,坚信她做的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