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时笙腹内半饱,手中风卷残云的竹箸方才放慢了速度。
此时,魏修晏见她不再吃饭,便也放下了竹箸:「阿蓉,我有件事同你说。」
杜时笙见他似是有些严肃,便点头道:「阿晏,你说。」
第167章
魏修晏忍不住,第一时间开口道:「我今日听哲明说,他们在城郊的荒山上,找到了张六郎。」
「抓到他了?」杜时笙兴奋道。
魏修晏神情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随即看了看她碗中的饭,心中有些担忧会影响她的食欲。
杜时笙吃了一口鱼脍,随口问道:「难道他死了?」
魏修晏讶然,问道:「阿蓉,你怎的知晓?」
「猜的。」杜时笙夹了一筷子莼菜给魏修晏,笑道,「阿晏,吃点莼菜庆祝一下。」
魏修晏看着碧绿的莼菜,嘴角抽动了一下,见此事并没有影响杜时笙的食欲,便将盛着莼菜的碗,放在了一旁,说道:「张六郎的确是死了,手脚尽数被折断,舌头也被割了下去,死状很惨。」
杜时笙闻言,吃惊地瞪着一双杏眼,问道:「这么惨?是谁做的?」
魏修晏摇了摇头:「不知,哲明正在派人去查。」
杜时笙长吁了口气,并没有因这个消息轻松多少。她微微蹙着眉,想起了那日巧环从胡年处带回来的消息。
魏修晏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手心微凉,便柔声问道:「阿蓉,莫怕,左右现下他不会暗中再使坏了。」
「阿晏,那日巧环同我说,胡三哥瞧见了张六郎。我原是想同你说的,可这几日忙着甜品铺子和酱园子,竟一时忘在了脑后。」杜时笙仍旧有些心惊胆战。
魏修晏略一思忖,问道:「胡三哥可说过,张六郎是同何人在一起?」
杜时笙点头,将那日巧环所言,一五一十,都同魏修晏说了。
「……王律和封三郎的确与他说了几句话,而后,便将张六郎带去了会宾楼。后来,胡三哥又瞧见封三郎命人将他打了一顿,用袋子将人装上,带走了……」
说到此处,杜时笙想起了王律和封三郎的可恶模样,抿了抿唇道:「阿晏,你说,张六郎是不是就是被封三郎打死的?」
魏修晏沉吟半晌,瞧着杜时笙的眸子,深沉了几分,说道:「王律一个食肆掌柜,同张六郎能有什么干系……」
杜时笙不敢看他墨玉一般的眼眸,支支吾吾道:「那日……那日王律来了小馆,说要同我谈个生意……」
见她终于肯说出实情,魏修晏轻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玉白的手掌,说道:「阿蓉,你我二人,还有何事需要隐瞒?无论是怕我忧心,还是怕我分心,都不必如此。你要知道,在我心中,这些都不及你更重要。」
原是一句简单的话,可不知为何,就似一汪温泉,忽然涌入了杜时笙的心间,流进了她的血脉。这世上,竟还有人将自己看的这般重要,杜时笙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魏修晏未曾想自己的一句责备,竟让她如此委屈,立时慌了神,凑到她的俏脸旁,不住道歉:「阿蓉,你莫哭,是我不该这样说。」
谁知,这句话方一落地,温热的身子便扑进了他的怀里。不仅如此,他那身绯色的官袍,领口处被又蹭又擦,沾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魏修晏哪还顾得上这些,只得轻拍着她的脊背,不停地温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杜时笙哭得够了,才想起拿出自己那干净整洁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对着魏修晏颈边的一片狼藉,抽噎道:「阿晏,你明日上朝……」
「无妨,心悦之人在怀中落泪,怕是朝中之人,大半都未曾如此幸运。」魏修晏用指腹抹了抹她面上的泪痕。
杜时笙忍不住破涕为笑,又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将王律和封三郎之事,前前后后都同魏修晏讲了,就连后来坊间关于她的话本子的传闻,以及何青的传闻,也一并都说与了他。
魏修晏听完,反倒心中阔然起来。阿蓉说的这般坦荡,定然是对何青没有任何私心……
「张六郎曾进过孙宅行窃,或许,他便是在你的房内发现了手稿,进而知晓了何青在书肆售卖你的话本子。他见王律与你的生意未曾谈成,原是想着藉机将这些事情告知王律,挑唆他来对付你。谁知,王律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连个活口都未曾留下……」魏修晏眯着一双凤目,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他一边说着,手臂又不禁用了几分力,将怀中之人拥紧了几分。一想到她曾与这些恶狼擦身而过,魏修晏胸中的愤怒和后怕便油然而生,他咬了咬牙关,恨不得将王律撕了才解恨。
「阿晏,那现下的传闻,便都是王律他们命人传出去的?」杜时笙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蹙着眉问道,「他们此举的做法,便是为了坏我的名声,而后,王律那老色胚再藉机钻个空子?」
魏修晏望着她一脸嫌恶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阿蓉,你这般聪慧,怎的竟还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肯将这些事情早点说与我知。看来,我大理寺的声名,还需再提振一番才是,竟然连自己的家属都不信任于我。」
杜时笙听他这般促狭,俏脸一红,垂下眸来:「咱们快些吃饭,阿晏,你碗中的莼菜还未曾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