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懂品酒!不错!”陈王笑得憨态可掬,两眼都眯成一条缝:“就是挑郎君的眼光不太好,你瞧他,冷冰冰的,看着就不太温柔体贴的样子。”
张冼与张连兄弟将那狗尸抬了下去,往地上撒了不知什么粉末,又用水冲洗一番,空气中的血腥气就淡去了,陈文荷脱了手套,伸进铜盆净手,刚被说不够体贴的师厌便从怀里展开丝帕,替她一点点细心擦拭着。
“哎,这就对了嘛。”陈王又开心了,招来表情冷淡的张冼:“瞧瞧,这下登对多了。”
张冼被硬拉来看戏,只好闷声点头。
赤那人头在这里,唐无双必定已经身亡,陈文荷看着那破旧铜盆里不甚清澈的水,倒影重叠出好几个她,似真似幻。
她收敛心绪后再微微抬头:“天色渐晚,殿下这边倒是有人早早开始烧柴做饭了?”
“有客来访,怎么能不早点动手。”陈王面前支了小几,手上已经抱了一瓶酿好的葡萄酿,抛了抛:“这不就取来了!陈小姐要不要尝尝?”
师厌并未闻见毒药气息,但不知是否会有古怪,眉头不展,陈文荷却很有把握的样子,点点头:“当然。”
清甜甘润的酒入喉,后劲并非辛辣,而是微微酸苦,陈文荷看接二连三呈上来的辣菜,几乎每道都红到天边去了,不禁怔住:“殿下平日吃食都是这种口味?”
“不不不!”陈王大惊失色地摆摆手,叉腰气道:“这下厨的小兔崽子是想毒害我吗?”
三人之中唯有师厌对这桌食物并不反感,不说调味,光说食材,这鸡鸭鹅肉油亮细腻,质感是极好的,见陈文荷如临大敌,他想起她被呛得咳嗽的样子,笑着拿了碗清水给她滤菜:“陈王阁下,府上厨子火气不小。”
“不是做给你的。”火气不小的“厨子”应声而来,微冷的声线与他做的菜截然不同。
陈王一拍大腿,十分给面子地挪了挪身子,腾出半条长凳让伏子絮过来,口不对心道:“子絮下厨是越来越精湛了。”
再见二人,伏子絮已经又变成那个不近人情又高高在上的模样,瞧见陈文荷已经咬了半边鹅掌包在嘴里,他有些气急败坏,腾地起身:“我说了不是给你的。”
“消消火!”陈王拍在他背上,硬是把怒瞪着陈文荷的伏子絮拍皮球一样拍到坐下。见陈文荷一脸无辜地把鹅掌吞了下去,陈王连忙把一杯葡萄酒推给脸色发黑的伏子絮:“天气回暖了,注意保冷,注意降温啊。”
伏子絮不知是气昏头还是怎么样,居然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陈文荷瞧他戳了戳筷子就开始动菜,不由得感叹道:“看来人也不总是一成不变的。”
伏子絮眼风如刀,更是恨恨然地瞪了过来。
师厌肯让他这么明目张胆欺负陈文荷就不叫师厌了,微微低头居高临下仰视着伏子絮,潮水般的压力无声涌来,伏子絮很快又跟他对上。
若他妄动,第一个动手的绝对是师厌,那种隐含杀意的压迫几乎要将人洞穿。
“对对对,”陈王几杯酒下肚,相比打明牌的两个年轻男人,桌上各怀心思的陈姓二人反而显得显得温良起来,他大为赞同道:“想必那资质平庸的文世修也没想到,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不知道文世修九泉之下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气晕,陈文荷只手抵着下巴:“原来他来见过你。”
“十几年前的事了,”陈王咂咂嘴:“张连非说有个资质不错的后生,让我重用,我一瞧,表面上文绉绉的,实际上气量狭小,目光短浅,登时不乐意了,所以瞧瞧,张连还好声好气养了这么多年,一朝就没了。”
张连被他说的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说来说去还是季三穹那只癞皮狗命好,谁也不跟,到处瞎忙活,如今早不知道躲在哪儿享福去了,”说起天罡府的人,陈王略惆怅:“什么时候能有人接我班,我倒也想真正躲进山里。”
陈文荷不答,只是隐隐猜出什么,抿唇笑了笑。
“可难得有陈小姐这样的妙人来看我,”陈王又喜道:“不如我们来聊聊有什么想要的?既然能在一桌喝酒,陈小姐又走了一路,风尘仆仆,日落辞别,从此两散,总觉得有些可惜。”
“如今陈王殿下想要什么呢?”陈文荷淡声道。
“我这一把年纪了,哪有什么想要的,”陈王唉声叹气道:“不过是希望有点积蓄,来些贴心的人给我颐养天年罢了,三京十六州四面漏风,被老鼠啃的乱七八糟,再让我来收拾,可真是苦差事。”
“呵,”师厌不以为意地笑了声:“能被老鼠啃穿,说得好像你这老头养的那群病猫有什么用似的。”
“你想死么?”伏子絮冰冷的话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