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本不欲说与宋星糖听,怎料她有她自己的见地。
宋星糖摸了摸下巴,忽然道:“都叫官贪走了吧?就像我家那边的官,就是被你拿下的那位,他贪了不少呢,我就见过二叔偷偷给他塞银子。”
沈昭予诧异道:“何时见的?”
“可能……是去年?还是前年?时间记不清了,”宋星糖努力回忆,半晌,肯定道,“我不会记错的,那天是宋妤娇及笄的日子,请了一些官夫人来,她们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我在娘亲那里见过,娘亲说过,那些料子是要送到京城去的,不可以给我穿。”
“我娘从小疼我,有好吃的好穿的绝不会亏待我,她说不能给我穿,那肯定也不能给别人穿,只能送到京城去给皇帝和妃子穿,也不知怎么,竟在那些官夫人身上见着了。”
沈昭予道:“你把你的发现告诉李夫人了吗?”
宋星糖点头,失落道:“说了,但阿娘说我认错了,不叫我乱看。”
沈昭予垂眸不语。
宋星糖慢慢蹭过来,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哦,我不会认错的,我还摸过料子呢,就是一样的。”
她说完这句,就起身远离,垂着脑袋,搓自己的小手,郁闷道:
“但阿娘那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不和她对着干,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何连阿娘都要骗我,只是个料子而已,承认我认对了很难吗?”
她难得聪明一回呢,就被阿娘给驳回了。
沈昭予见不得她这委屈样,伸手要去抱她,结果被她飞快躲开。
他无奈,只得拉住她的手,语气徐缓,同她解释道:“那些官都是坏人,他们的夫人穿的衣裳也不是正道来的,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得了这些地方官,你娘也不能。贪污一事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秘密,你也知道,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一旦公之于众,会招来杀身之祸。”
宋星糖听得认真,认同地点头,“嗯嗯。”
沈昭予忍不住流露出笑容,“你娘是害怕你知道秘密以后,陷入危险中,她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所以才跟你说,你猜得不对。她当然也知道你聪明,只不过有许多顾虑,不能肯定你。”
宋星糖眼睛一亮,“我娘也觉得我聪明吗?”
沈昭予心里泛着丝丝苦意,面上不显,仍然温柔地道:“她当然觉得你聪明,你是她的孩子,她那么厉害,你又能差到哪里去?”
“嘿嘿!!”
“你娘从未夸过你,是不是?”
宋星糖点了下头。
沈昭予笑道:“这便是为人父母的通病了,有句话叫——满招损,谦受益。”
宋星糖好奇道:“什么意思?”
“就是怕你太过骄傲自满。”沈昭予摸了摸她的头,“做父母的,都想让孩子保有谦逊的心,所以不擅长夸奖。”
“莫说是这一件小事,更有甚者,会拒绝承认孩子的出众。哪怕他次次考中头名,样样拔得头筹,也换不来一个赞扬的目光。”
“他面对的,只是无止境的贬损、打压。这是他们大错特错之处,并不是我们自己的错,也不代表着我们不优秀,无需太过苛责自己、质疑自己,知道吗?”
宋星糖听得豁然开朗,一直点头,激动道:“哇哇!原来是这样!不是我不聪明,而是他们不喜欢夸我!”
沈昭予懒懒地笑,也跟着她一起点头,“嗯,正是如此。”
“还是你说话好听呀,”宋星糖弯着眼睛,开心道,“只有你说话最为直接,都能叫我全都听懂,并且信服。”
沈昭予道:“也没有人,会耐心听我说这么一大段说教的话。”
宋星糖哈哈大笑,“那可能是因为你平时说话都太难听啦,谁喜欢听你骂人呐!”
沈昭予也跟着笑,“我对旁人,实在很难展露笑脸。”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是我吗?”
“因为,我喜欢糖儿,也只喜欢糖儿。”
这话沈昭予说得极其自然,如果不去看他红透的耳朵的话,一定以为,他整日都惯于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
宋星糖则红着脸,低下头,“哦”了一声。
她心乱如麻,手指不断缠动着手帕。
沈昭予无心关注她的小动作,他自己的心跳好似轰然的战鼓,几乎震耳欲聋。
气氛逐渐焦灼,一呼一吸间,皆是滚烫的热意。
半晌,宋星糖扭扭捏捏地道:“成亲时,嬷嬷还说,我不懂何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