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管着工部,一定要给匠人讨要利益的了。——单这件事,踹匠是有错的!哈哈哈。不少人已经开始兴奋,就等着四爷说完,立即出言打击。
四爷不慌不忙地出列,一开口,声音缓慢,懒懒的。
“回汗阿玛,苏州踹布工匠的工作,是把染好颜色的棉布卷在轴上,下铺光滑石板,上压重达千斤的凹形巨石,由踹匠足踏巨石两端往来运转,使布质变的紧薄而有光洁。苏州丝绸名满天下,而苏州踹坊的众多踹匠,大都来自苏北和安徽等地。一般是有先行者被客商雇佣,再将自己的亲戚、同乡介绍过来,由本地的“包头”供给踹石和食宿。他们和正经作坊的匠人、小学徒,完全不同,类似打零工的流浪民间匠人。据儿臣所知,踹匠早先的工价,是踹一匹布只有一分一厘。经过百年斗争,目前工价增加了三毫,但仍很低廉。苏州米价一直贵,遇到灾荒年更贵,而一个包头控制着几十个到上百个工人,包头自己,每月有几百两银子收入。差距大到匪夷所思。
他声音一顿,挑唇,笑道:“双方不断争斗,只是以往闹腾的不大,没有反应到朝堂。去年四月的苏州踹匠大罢工,比任何一年都要厉害。起因,是由于包头克扣工钱所引起。踹匠首领一声号令,千百踹匠成群结队,开始罢工示威,声势之浩大,史无前例。那包头束手无策,乃至躲了起来,冤无头债无主,拿不到工钱,造成情势愈演愈烈,至今,罢工闹了有一年多,竟没人敢动工开踹。布号老板着急上火,苏州织造局也烦恼。儿臣认为,朝廷要介入,不仅为布号商人说话,判决禁止踹匠随意罢工,也要为踹匠说话,规定踹匠的“工价伙食,悉照旧议,不许包头多克扣”。而那个包头,找出来,明正典刑。商号作坊里的管事犯事,和官员贪污同罪。这也是儿臣一直想要修订一本《商业法》的原因。”一摊手,“诸位同僚们一直不同意。”一眨眼,面露同情。
“汗阿玛,匠人们流落他乡,没有宗族护佑,任由商号和包头管控欺压,极其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蛊惑,他们唯一能诉求的对象就是朝廷,这是他们这一次闹大的原因吧,儿臣很伤心。为什么,一定要闹到这一步,才有人看一眼他们的困境?”举着袖子擦擦眼角的湿润。
群臣听得都傻了,看傻了。
四爷你要做什么?
你在说百年来的苏州官员不作为,不关心民生疾苦,逼迫踹布工匠罢工闹事?那本来就是一群流民流氓!
还是说我们中的谁,故意的蛊惑匠人罢工?我不心虚我不心虚,反正不是我。
康熙扫视一眼下方的反应,嘴角不停地抽抽,身边的梁九功忙递上来一块毛巾,他装作擦眼泪的样子。
“老四说得对啊。这些流落他乡,没有依靠的匠人,都需要朝廷的关心。是我们做得不够。传朕旨意到苏州,安抚商号商人们,和匠人们。有江苏巡抚发布海捕公文,抓拿逃跑的包头,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严厉。
众人惊讶,皇上您说什么?抓拿一个包头?克扣一万两银子的包头?立大案都不够啊。
却是索额图站出来:“皇上圣明。贪污一万两银子不多,但是关乎工匠们的身家性命。看着不重,上称称称,重若大山。”
索额图在有了权势金钱后,开始要名声了?
康熙心生警惕,面上笑而不语。
太子看一眼四弟懒洋洋的伤心模样,领着群臣一起高喊:“吾皇圣明神威。”
所以,四爷还是要打击贪污,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包头。我怎么就没想到那?
四爷一抬头,看见老父亲含笑的眼睛,心里一突。
果然,下了朝会,四爷慢吞吞地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康熙派小太监魏珠跑来告诉他:“四爷,皇上说,今年的出门巡视,您都跟着。”
四爷一手扶额。
康熙四十年,康熙有很多出门的计划,本来都没有要四爷跟随的。康熙一个金口玉言,好嘛都有他了。
五月出门巡幸畿甸,老大胤禔、老二胤礽、老四胤禛、老十三胤祥随往。
紧接着巡永定河工,老二胤礽、老四胤禛、老十三胤祥随往。
出发巡幸塞外,老大胤禔、老二胤礽、老三胤祉、老四胤禛、老八胤禩、老十三胤祥、老十四胤禵,十六阿哥胤禑、十七阿哥胤禄随往。
冬天谒陵,老四胤禛、老十三胤祥、老十四胤禵随往。
魏珠不明白,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四爷,皇上还说了,明年还要去五台山,木兰避暑加南巡那。说太子爷和四爷也跟着。还说四爷一定想要十三爷跟着,十三阿哥也去那。”
可算能和十三弟一起出发江南了。
四爷笑着,对着乾清宫的方向弯身行礼,再一弯身,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金花生扔给他:“你叫什么?说话挺机灵。”
“四爷,奴才叫魏珠。”魏珠很是激动,四爷注意到了他,他想说:“四爷,奴才的家乡,就是因为四爷杀了贪官,派去的一个好官儿,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开始好了起来。”到底是忍住了,恭敬地接过来金花生,感激道:“奴才谢四爷赏赐。”
“嗯,回去复命吧。”
四爷背负双手,一步一步的,慢吞吞的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