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一定要激化矛盾?”
四爷:“不破不立。”
“你确定你能立得起来?”
“如果立不起来,是腐朽而死。如果立起来,是生。如果不去尝试立起来,是必死。”
“是么?”太子骤然逼视住自己的四弟,“你执意要给旷工讨要待遇,你以为,旷工们能立起来吗?你知道你一旦失败的代价吗?你知道一旦士绅集团造反,会有的乱局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四爷有一瞬间的愣住,这才惊觉他语中的深意——太子竟是在试探自己的目的。
微微一笑,四爷淡然自处,“那么太子二哥以为,弟弟该怎么做?附和你的提议?弟弟还是那句话,即使要付出代价,这天底下总有人去做一些事情。”四爷深深看他一眼,“有些事无从逃避,对太子二哥也是一样的。”
太子的笑容讥讽而傲慢。
四爷挑着俊秀的眉毛,浅笑,离开。
享受的特权多了,身边的竞争力又强,人,难免会怂。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太子,做了三十年太子的皇太子,一开始面对索额图割舍不下,怂了。如今面对国家大事不敢动刀子,怂了。
四爷蓦然心生一股悲哀。
他知道太子有不容易。他知道巩固权力,比争取权力,更难。因为人往往会在权力之中,失去了本来的自我。迷失了自己,放纵了自己,和天底下的大部分上位者一样,只求稳住形势了。
玫瑰花、桃花、牡丹花……盛开的时节,湖光山色宫殿重重罗幕飞纱缓缓辉映春日阳光,却抵御不住人心自生的冰寒。四爷硬生生克制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不去回头。命运降临到身上的时候,容不得你挣扎反抗,再挣扎,再不甘心,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路上胼手胝足的走,走到力竭,走到死。
四爷一步一步,脚步轻的听不见,跟丈量好的似的走着,和天地一起呼吸,道法自然,情绪平静下来。
走到澹宁居的院子门口,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红通通的太阳,抬头,眯了眯眼,抬手遮住额头。
上辈子,太子在老父亲的宠爱之下,做了很多错事。为了巩固他的势力,也开始让老父亲忌惮。其结果,是皇权斗争的结果,也是应得的结果。
这辈子,四爷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好一点儿。
可是很显然,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太子身上的索额图一系势力基本没有。剩下的,是“嫡出皇太子”的礼法权利。所以,他要抓住最重视礼法的儒家士绅们。
四爷转动手里的菩提佛珠,一颗一颗地数着,眼角低垂,面容如水。
听得风穿越花丛的声音,鸭子在水面戏水的声音。青砖台阶在太阳光下泛起粼粼的光泽,四爷稳步走上,天蓝色的宽松大袖拂过一排排桌椅有优雅柔缓的轻声,长长的人影子软软蜿蜒在身后,悠长如浮云。
八贝勒坐在在前头看一本书。春风和煦,八贝勒的衣摆被风宛若浮云,四目相对、寂静无声。良久,他同情地叹惋一句,“四哥,我进去门头沟了,矿工们真可怜。”
四爷坦然一笑,叹道:“八弟有此体会,甚好。”
八爷笑一笑道:“若说到体会,弟弟能比得上四哥吗?四哥的悟性总是独一份儿的。”
四爷低头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坐下来,轻笑道:“闻道五湖烟景好,何缘蓑笠钓汀沙。四哥其实最喜欢宅在家里赏赏花,溜溜鸟,钓钓鱼。”
那可真是!最好再来几场spy,您打扮成西洋国王、猎户、钓鱼翁各种样子。八爷在心里诽谤,怒气未消的他,此刻瞧着混账雍正装模作样的模样,那火气在胸腔里一突一突地翻涌,烧着自己的心口都疼。
空寂无人的大殿里,兄弟两个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笑容惫懒无赖,一个喷火龙一般。
你要我暴露我的实力给汗阿玛,好你啊雍正!
你的实力现在不暴露,将来暴露,你想要上辈子被汗阿玛打压的结局?
你!我就是暴露,我凭什么帮你?
我?八弟呀,你是帮你自己。除非你割舍掉这些势力。
八爷深呼吸再深呼吸。
四爷微微一笑,手欠地摸摸他的青瓜脑门,目光还颇为温柔。
八爷浑身一个冷战,吓得寒毛直竖。
“别怕,四哥疼你。”四爷戳戳他的脑门,欣然一笑,落坐下来,闭目养神。
八爷条件反射地搬起来一把椅子就要砸下去。
蓦然那双眼睛睁开,清澈如水。
“四哥,我给你捶背。”八爷脱口而出,一面痛恨唾骂自己,一面手脚不受控制地放下椅子,殷勤地转到四哥身后,轻轻地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