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看得四爷心里一叹。
门口响起脚步声,苏培盛进来,笑道:“爷,平郡王和十一阿哥、鄂伦岱、舜安颜、杜默臣等大人都来了。”
“是么?”四爷一笑,说道:“快请过来。”
平郡王和十一阿哥一前一后进来。大约今晚上的宴会他们也喝醉了七八分,一人脸上没了往日的拘束神色,却又略带了浓浓醉意的欢喜感激,跨过门槛进来便弯腰鞠躬行礼。平郡王便道:“这次得到好差事,全亏四爷拔救!纳尔苏但有一线之明,定当衔环相报。”十一阿哥粗声说道:“四哥,知恩不报非丈夫,四哥水里火里,但有使令,弟弟皱一皱眉头,不是皇家后代!”
“谢的话不必说了。”四爷玲珑剔透的心肝,已听出一人感激和追随之意,只一笑,倏然收了说道:“这次我得大于失。与满朝文武一席长谈,长了不少见识。平郡王和十一弟才学尚在中人之上,立功社稷庙堂,其志可嘉,前途无量,我也甚为欢喜。但谨记,功名金钱四字,乃身外之物,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只要有心为皇父、朝廷、百姓办差,才是不辜负皇恩浩荡!”
八爷和苏培盛愣着,大约听出来三个人话的意思,苏培盛知道自家爷的为人,觉得正常。八爷却不禁想:要是我遇上这番感激,不定怎么往怀里拉呢!想着,温润地笑道:“四哥,你们说话,我先回去了。”
“等等一起走!”
四爷温声说道。他心念电转见已然想到,推荐平郡王和十一弟差事,本是公心,可平郡王和十一弟喝醉了来道谢,这不是起来反效果了吗?兄弟们各立门派,太子一直盯着自己的错处。自己若今晚上和平郡王十一弟单独说话,立时闹到汗阿玛的耳朵里。反对自己的人没事还要鸡蛋里挑骨头,蚂蚁身上榨油,不定编派出什么“居心叵测拉帮结派”呢!想着这里又道:“平郡王,十一弟,快回去吧。但请严记,此番给皇父、朝廷、百姓办差,一定要谨慎小心——这便是一点叮咛了。”
休沐日里的傍晚,八贝勒胤禩郑重地和福晋谈心一场,八福晋拿出来自己的符纸秘方,八贝勒表达对子嗣的态度,夫妻两个抱着互相安慰,都觉得感情比以前更好了,心情飞扬起来的八福晋,去四哥府上找四嫂道谢。
八贝勒则是和前来的胤禟、胤俄喝酒一抒胸臆,哥仨在家里摆开蔬菜锅子,围坐着,大朵快颐。
铜锅子里冒着腾腾热气,下面碳火正好,周边摆满了各色水灵的蔬菜调料,胤禟举着吃碟,右手伸筷子在锅里夹一筷子粉条,吸溜一口,一脸的满足。
胤俄喜欢吃辣,吃碟里一大块辣椒酱,吃的他眉清目秀的白皙脸通红,伸着舌头,却是又伸胳膊在锅里夹一筷子烫辣椒。
胤禩吃饭斯文,习惯性地停下来,添菜进锅、照顾每一个兄弟吃酒夹菜。
一顿猛吃,肚子六七分饱了,胤禟摸着胖肚子先开口:“四哥家里的猫儿,这一窝弟弟就不要了,等下一窝。”
“我家也先不要了,不够分的。”胤俄道,嘴巴上被辣的红红的,一张脸浸在锅子的热气里,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的清秀。
八爷放下筷子在筷架上,感叹一声:“这次我家要一个,你们八嫂看别人养孩子都疯魔了,幸亏发现的早,给她一只猫儿养着,好歹有事情做。”
两个弟弟一头,八嫂确实太闲了,天天管着八哥管得跟孩子一样。胤禟皱眉:“八哥,你真不要多纳两个侍妾生娃娃?”
“暂时不要了。反正我和你们八嫂都还年轻着。四哥要太医过来帮忙调理身体,过两年再看。”
胤俄重重点头:“四哥仗义。这是大好事,就算只为了身体康健,也是好的。”哥仨举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胤禩举着酒杯感叹道:“人说活到老学到老,这做人啊,真是事事皆学问。八哥这脑袋啊,关键时刻,就是没有四哥转得快。光想着一点小人缘了。”
胤禟在吃碟里一抬头,好奇:“怎么说?”
“前几天,西洋传教士来几条大船,汗阿玛办宴会,你们还记得吗?纳尔苏和十一弟喝醉了,可能是被谁起哄闹着,领着好几个大臣一起去四哥府上找四哥道谢,说话还特实诚。四哥当机立断,不光严词拒绝,还要我领着一起离开。嘿,”胤禩摇摇头,若有所思:“之前的议事上,我暴露出来的好人缘,汗阿玛还没找我谈话那,我还觉得四哥怎么这么笨,好好的人情不接着。”
“八哥,你想差了。”胤俄端着奶汤碗用一口,缓一缓口中的辣味,颇为感触:“弟弟因为管着戏班子,和各方人接触,发现这人啊,会不会感恩,和言语无关,真无关。他们喝醉了冲动找到四哥说一番话,难道等他们醒酒了,还能因为四哥的拒绝,不再感激了?若真是那样,也要四哥认清他们的为人了。”
“吆喝!”胤禟惊呼一声,端着吃碟一嘴巴油不敢置信地看着十弟。胤禩更是震惊了,十弟真长大了?
胤俄:“……”
“八哥、九哥,你们怎么了?弟弟说的不对?”
“对!对!”胤禩心服口服。
“对!对!”胤禟刮目相看。
胤俄高兴了,一扬眉毛,显摆道:“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康熙三十七年南巡,在扬州遇到的那个唱曲儿的小相公,哥哥们还记得吗?就那个长大忒过妖孽,一个扬州城的男女老少都为之痴狂的那个?大臣们要杀,汗阿玛仁慈放他回家娶妻过日子的?他呀,被人偷偷地送来北京城了,因为有汗阿玛的命令,他住在郊外也避开人,可总会寂寞不是?和其他戏班子以前的好友一来往,弟弟就知道了哦~~”
胤俄眉飞色舞。
胤禩和胤禟那真是被雷劈中一般,目瞪口呆。
两个人对视一眼,脑门上写着相同的两个字:“太子。”
太子果然是没有死心。
还不管老父亲的命令,要人进京了。
可这个事情,就和太子养男宠宠着小太监一样,谁也不敢告诉康熙:康熙一旦知道的暴怒,很可能会将告发的人杀了,还要维护太子的名声。八爷一直暗搓搓地行动谋划着,怎么要康熙知道太子重男风,又不牵连到自己身上,却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人身上,栽了大跟头。
那优伶艺名叫梅玉香,年方十八岁,才、德、貌都都极为出色。太子南下,偶见一面,惊叹美貌。又亲睹其演出《寻梦》,更叹服其色艺冠群,不禁朝思暮想。在梅玉香因为康熙的命令被迫离开扬州时,两人在扬州才子徐有才的巧制灯谜和移花接木安排下,欣然相会,相互引为生平第一知己,缠绵于缱绻之情中。
扬州一别,因身份、地位悬殊而久久不得再见。两个人再次见面,你侬我侬,梅玉香斜着星眸,把太子觑了几觑,可怜两滴珍珠,不知不觉从秋波里泻下来,太子的心便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眉弯两月,目闪双星。一双天足秀气娇小宛若女子金莲,行礼时,屈倒蛮腰,露压海棠娇着地;拭泪处,伸开纤指,烟笼玉笋细朝天。立下风,暗嗅肌香,甜净居麝兰之外;据上游,俯观发采,氤氲在云雾之间。诚哉绝世佳人,允矣出尘仙子!
面容依旧是雌雄莫辨的少年模样,行动间袅娜异常,头上的云髻大似冰盘,且黑得可爱,不知用几子头篦,方才衬贴得来?至于思念动情之时的哭声,虽然激烈,却没有一毫破笛之声;满面都是啼痕,又洗不去一些粉迹。种种愁容苦态,都是画中的妩媚,诗里的轻盈,无心中露出来的,就是有心也做不出。待衣衫脱掉,大红肚兜也脱掉,太子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摸着他凝脂般的肌肤上的香汗赞叹道:“孤阅尽天下美色,天下美色个个自负美貌,可若看了你,便知何为珠玉在前,令人形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