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养足了精神。
八贝勒看着她睡着的憨甜模样,一颗死掉的心有了暖气儿。和四嫂道了谢,听王之鼎说了四哥的嘱咐,洗洗脸,遣散了人群,自己来到四贝勒府上,和赶来的九阿哥、十阿哥遇到,在四哥府上和邬思道交谈几句,大体了解情况,恨得恨不得冲进宫里一口口地生吃了太子,或者抱着一个炸药包,和太子同归于尽。
可他哪一样也不能做。
他必须打起来精神,去到理藩院看看交代事情:太子要挑破离间四哥的兄弟情分,很可能不光是六贝勒和十一阿哥。万一他们这些办差的兄弟哪一个因为差事出来差池,四哥这个推荐人也难逃干系!
等他顶着所有人的异样目光,忙乎一通,正因为国子监的打闹出血事情气得失去理智的时候,得知四九城里关于八福晋的谣言被压下来了,老百姓都在谈论办学的事情,同僚们也无心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知道八福晋可以喘息几天了。
不管后来这些谣言会不会死灰复燃,何时能有一个孩子,至少他们有了喘息反击的机会。
八贝勒回家来午休用膳,身心疲倦到了极点,脑袋一片空白,也顾不得伤心了,抱着八福晋一觉好睡,等到他迷糊醒来,不见八福晋,吓了一跳,跳下来床鞋子都没穿,就去找人。
“福晋!福晋!”
小丫鬟们听到呼唤声,八福晋也听见了,忙慌跑进来,口中应着:“在那,在那。”一眼看见他亵衣亵裤的,鞋子也没穿,顿时着急地给拿鞋子,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地上更冷,也不知道穿鞋子。”
八贝勒看着福晋弯腰低头给他穿鞋的后背,梳着整齐的小两把头,也只是穿了一件里面的棉袍,问她:“福晋在做什么?”
“在选衣服那。下午进宫请安。”
八福晋要进宫请安了,八爷更放了心。
“爷帮福晋选衣服。”八贝勒温柔地说道,说的八福晋脸上一红,小丫鬟捂嘴笑。
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木衣橱面前,内中秋冬穿的衣裙琳琅不下数百件,织金烫银,嵌玉镶珠,满室皆是流丽的华彩。
一时八贝勒看花了眼,八福晋仰着脸问她:“爷,哪一件?”
八贝勒只能说:“福晋穿哪一件都好看,最好看。”
八福晋就抱着他的胳膊痴痴地笑。
紫罗兰底色的旗袍外罩,端正典雅,宛若冬日早晨的第一抹紫光轻盈。头上带着紫貂昭君套,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缂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肩膀上披着同紫色一系的四合如意云肩,要八贝勒想起初见那一年,仿佛也是这般紫色的宫装,只是发型和服饰都是少女模样的八福晋,在宜妃的安排下,突兀地遇见,要他决定,这辈子,还是要娶她做妻子。
这样明丽的紫色,穿在身上,真真的艳压群芳、彩绣辉煌。两个伺候的小丫鬟不由地赞叹一声,在梅花双喜盘扣上别上双衡比目玫瑰佩压襟,戴上绣着瑞草龙华,含苞的绿色小草儿垂在胸前,仿佛也感染了无数的生机勃勃。
八福晋对着长身镜子一照,挺满意。丫鬟们伺候着套上戒指和手镯,她一转头,看着他望着自己痴傻的模样,抿唇一笑,娇滴滴道:“傻子。”
八福晋进宫请安,还是高高地扬着脑袋。
即使她父亲犯事,母亲自杀,她也是高贵的宗室格格,尊贵的八福晋。
进了宫,和惠妃请安,惠妃端坐上首,上下打量她两眼,从头到脚看一遍,对她的状态很是满意。
“就是要这样,人这一生,波折多着那。闹什么情绪?”
八福晋乖巧地应着:“儿媳妇知道了。以往是儿媳妇孩子气。”
惠妃更满意了。
“你这样想通了,我也放心了。去给你额涅请安,她最是担心你们。”
“哎。”
八福晋再次福身行礼,抬着下巴,无视所有宫女嬷嬷一边行礼避让,一边隐晦打量的目光,来到良妃的住处。
良妃看见了她,从玫瑰椅上猛地起身,拉着她的手怎么也看不够,发觉她精神好着,皮肤状态也好着,眼睛上有红肿,但眼里有光彩,稍稍放了心。
“凡事身体第一。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良妃感叹道。
八福晋眼圈一红:“要额涅操心,是儿媳妇的不是。请额涅放心,儿媳和爷都好着。”
“好就好,好就好。”
良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问她:“今天吃了什么饭菜?可口吗?冬天了,该准备的保暖衣服准备了吗?府里下人都听话吗?……”
八福晋一样样地回答,脑袋搁在婆婆的肩膀上,强行忍住了汹涌的泪水。
等八福晋情绪缓和,迈着骄傲的步伐来给亲姑姑宜妃请安,姑侄两个在炕上对坐,面面相对,无声的沉默。
宜妃也不想劝说她什么,比如再给八贝勒选几个侍妾格格,早日有孩子的话。
“今天早上,皇宫里头,也是真热闹。”宜妃淡淡的开口,八福晋才知道,原来那灵答应和妙答应,在宫里真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