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担心老父亲的身体受不住。太子殿下,臣弟倒是要劝说你,既然做了这个事情,可要捂着严实了。”
“你!”太子伸手指着他,粗重地喘着气。“放肆!”
“这不是放肆。”四爷走回位子上,端着茶碗抿一口香甜的普洱茶,沉吟道:“臣弟今天来,太子殿下知道原因。纳尔苏在臣弟的府上,他的福晋在保胎,最好有纳尔苏回去看看。”顿了顿,望着红艳清澈的茶汤,闻着茶香,叹息道:“不管有什么误会,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该要纳尔苏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蓦然放声大笑,笑声冷酷讽刺至极。“一家人,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四爷微微皱眉,等他笑完了,放下茶杯,瞧着他红了的眼珠子,平静地问:“请教太子殿下,纳尔苏不是一家人?平郡王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后代?”
太子抖着嘴唇看着他,想要破口大骂“什么一家人,有你们这样的一家人吗?”却是喉咙里堵着千朵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国子监和门头沟的事情,臣弟昨天来,听见太子殿下在烦恼,臣弟昨天下午要顺天府和礼部去解决。堂堂天下脚下,朗朗乾坤,居然出现如此妖人扰乱大清办学国策,臣弟派人去刑部传达了意思,这次一定严惩不贷。”
太子眼前一黑,身体一晃,艰难地扶着茶桌,才是站稳了。
四爷还是一副慷慨激昂,忧国忧民还要替太子分忧的架势,长叹一声:“做直事难,难比上青天。当年那郭琇弹劾明珠,被发回家养老十年,……哎。可臣弟还是认为,大多数官员都是好的,没有那么丧尽良心。施世纶是一个好的,钱晋锡和席尔达也是好的,都顾着汗阿玛的命令、大清的育人百年大计。臣弟担心他们将来和郭琇一样,还请太子殿下庇佑一二,不能寒了好官儿们的心啊。”喝口茶,润润嗓子,无视太子那摇晃的,摇摇欲坠的身体,青白交错的脸,又道:“他们都是能办事的大臣,太子殿下看着,用一用,也是好的。”
太子只有一句:“滚!”
抖着手,指着混账老四,太子眼看要坚持不住气晕过去。眼看这个混账还有模有样地行礼要请罪,“滚!”又是一声嘶吼,抬手摔了桌子上的茶碗。茶碗落在地砖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紧跟着是一声颤音:“这样的好官儿,孤用不起。你给孤滚!都滚!”
四爷一起身,默默离开,身后是太子那咬牙切齿的一声:“孤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做出来什么?呵呵,呵呵。”
小太监给四爷拿来暖帽子,照顾他穿上端罩,四爷一回头,看向太子,贾应选扶着太子,太子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四爷关心道:“太子殿下,气大伤身。您要注意身体。”
太子直勾勾地看他一眼,就感觉呼吸不畅胸口难受,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闭,身体一倒,真晕了。
四爷:“……”
虽然是自己故意气的,但也不能这样脆弱啊。贾应选狼狈地扶着太子,大喊:“四爷!四爷!”
太子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真有点吓人。四爷上前几步,帮助贾应选搀扶太子躺到里间榻上,解开脖子前的两排梅花扣,一个小太监慌忙端着一碗水来,他撬开太子的嘴巴给灌下去,给太子一把脉,这脉象,要他不由地心头一震,看向贾应选。
贾应选两眼泪地看着太子,示意四爷什么也不要问,更不要说。
“四爷,您给开一点养身的方子,奴才给熬着吃两天。”贾应选袖子一呼噜眼泪,“奴才劝说太子殿下,可是……”
四爷眉心紧皱。给太子开了养身的方子,等贾应选都记住了,方子放在火盆里烧成灰烬,才问出来:“谁给配的药?”
贾应选低头直哭:“奴才不敢说。”
“……爷知道了。你小心伺候着。用药的这五天,身体会有点虚弱,力不从心。”
贾应选:“!!”
四爷抬脚离开了。
贾应选挪着小碎步送到门口,恨不得自己也走了算了:用药的这五天,身体会有点虚弱,力不从心。太子不得拿他撒气?
他满脑袋都是太子气急发泄的画面,四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都能吓得他一个哆嗦,这么厚实的衣服穿着都能看见身上肥肉颤抖。
四爷离开毓庆宫,抬头望着头顶冬日的天空,大雪过后,太阳出来,白云悠悠的,挂在水洗的蓝天上飘来飘去,宛若顽皮的孩子随风嬉闹。
孩子都是这样。
有的人身体长大了,心性却守在孩童时期,不肯面对长大后一切。
四爷按按眉心,其他事情都可以一件一件地处理,事关太子的身体情况,他需要和汗阿玛委婉地说一声。
他一路上慢悠悠地踱步,想着怎么说,穿过长长的回廊,过了两道门,来到乾清门,一眼看到老父亲踱步回来的身影。
四爷快走几步迎上去。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啪啪”地打着马蹄袖行礼。
“起来。”康熙的声音里带着笑儿,上下打量他几眼,挺正式?跟一株青松似的。
“老四啊,这是从毓庆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