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偏。四哥还是那句话,四哥想做事。”灯火下四爷皮肤莹润跟古玉一般,一身石青色的闲适宛若魏晋风流公子,自在山林茅屋。
胤禟没招儿了。
这果然是他认知里的四哥!
他意外,却也不意外!
好似还有一点点比以往更加钦佩的钦佩,无法言说。就是类似那种,如果四哥今晚上答应了他,那才不是他的四哥一样的释怀。
可他看着四哥的这张没心没肺大俊脸,到底还是忧心忡忡。
即使他出门前,九福晋和幕僚们仔细地叮嘱了他好几遍,要他冷静冷静。事到临头他也冷静不下来。胤禟很快又暴躁起来,宛若困兽地在屋子里转圈圈,一步一步重重的,在地砖上发出闷响。墙上的自鸣钟一声声地走着,滴答滴答的,身边那最讨厌的四哥安坐着,还跟嫌弃他磨蹭似的拿了一本书翻看,翻书声都是优哉游哉的。
胤禟一抹额头的汗水,真真是咬牙无奈了。
他的想法,既然太子对兄弟们不好,不如一起团结起来干了!只待拉下来太子,那么同为利益同盟的兄弟们,岂不是谁也不能压制了谁?都是平等的兄弟?至于以后的前途,风水轮流转,万一大哥或者八哥真能成功了,看看到时候太子、或者其他人会用甚么样的嘴脸来恳求自个儿。
呵呵。胤禟想到这里,心中冷笑一记,便放平和了心态,活脱脱不懂得四哥的性情此刻的为难一般,道:“四哥,你的做派,一直要弟弟佩服。不管四哥做什么决定,都是弟弟的四哥。如果将来弟弟成功了,一定会护着四哥。”
“谢谢九弟。”四爷挑唇一笑的嘴角弧度,颇有温柔的味道,要胤禟看得一个愣神。
胤禟莫名的脸红了。
他这话,那真是大言不惭。四哥一贯是能干的。不管将来如何,他的印象里,四哥都是永远强大不倒的,无声无息却坚定地护佑着兄弟们,每一个,包括那最要他不甘不忿的皇太子。
他呆呆地看着四哥看书的侧脸线条,该死的完美。心神一恍惚,一句话就问了出来。
“那四哥,你刚说,如果弟弟参与深了,不许牵扯工部,是真的吗?你要弟弟离开工部?”表情忐忑,眼神飘着,透着一股子不安。
四爷从书本里一抬头,好似只是一个哥哥在询问他的意见:“九弟,你想一想,如果你参与深了,你还有心思做事吗?工部的事情和其他事情不同,必须专心投入。这也是人都说工部官员傻乎乎的原因,因为他们不能分神。四哥也一样。”
胤禟沉默了。
伸开手,看着自己的两只手,都是在工部锯木头抬用具修理机器留下的老茧、十个指缝里洗的再干净,也有一股油墨的味道。
跟着干的前途诱惑人,诱惑的他心脏砰砰跳仿佛毛头小子遇到天仙儿,全身热血沸腾,脑袋也发热。
却是四哥的话,给了他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工部的差事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做一个商人。
可如今眼看要失去了,他才发现,其实,他在工部很开心,很充实,很安全,很,喜欢,很,喜欢。
目光透过梅花窗棱和烟霞纱,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弯弯的月牙儿,满天的星子都好似四哥那拷问的眸光。胤禟一瞬间从头凉到脚,猛地打一个寒战,脸上白生生的,没有一点血色。
胤禟去休息了。
表情恍恍惚惚的。
临睡前,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我是一只笨狗,我一心要找自己的尾巴,看不到身后有尾巴。”
吓得苏培盛恨不得化身外头融化的雪花,正在关窗户的动作也停住了,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九阿哥睡着了,呼吸绵长,他才艰难地抬脚,那两腿和两脚麻的都没有知觉了。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出来里间,在外间将火盆里的红罗炭换了一份,确认屋里暖和和的,才是出来。
回来自家爷的书房,本来要和爷说说话的,王之鼎从里头出来,手里一个空托盘,看见他的模样在门口一把拉住他,走到回廊的一头,小声道:“十爷来了。”
苏培盛:“……十爷带来的人都安顿好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来了。
王之鼎:“大鼓和大琴在安顿。我马上去看看。”
“可能被子不够了。来多少人?”苏培盛道:“十爷自己住吗?”
“和四爷一起住。”
这样省事很多。
“十爷怕冷,要给他准备一个汤壶暖着被窝。我去厨房看看。有事情去厨房找。”
“哎。”
两个人各自散开了。临走的时候望一眼书房,薄薄似云雾的烟霞纱映照两个紧挨着喝酒的修长人影儿,好似画儿一般美好。
大雪后,厚厚的大雪刚有融化的痕迹,西北风呼啸着吹着树枝咯吱咯吱地响,几个跟着十阿哥前来的侍卫们在外头跺脚捂手哈气,谨慎地望着书房的方向。书房里,四爷和十阿哥胤俄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