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微微一笑,蕴了几分不屑,道:“四爷活阎王的名声,有谁不知道呢?”
四爷对她的不敬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味:“原来爷的名声这样大。”见她头发上已经有了湿气,手中钵里搜罗了不少连翘花的花瓣,想是一早就在这里了。温和道:“春寒料峭,夜晚更冷,姑娘早些回去休息。”
她不卑不亢道:“谢四爷关怀。”
四爷瞧着她手中的钵,含笑道:“如何收了这样多的花瓣?”
她面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旋即淡淡道:“额吉身体不舒坦,要拿连翘花入药,所以来收了些。左不过落花白白入泥也是可惜。”
四爷微笑:“好一个惜花姑娘。难得难得。”
“我叫奥敦格日乐。”她简略道,说罢略略欠身,“夜色浓重,先告辞。”说罢也不等应允,端着钵自顾自便走。
年羹尧骇然惊道:“她怎么这样无礼?也不知道哪一家的,难怪人都说女子不能孤僻桀骜。”
四爷摆手示意他噤声。看向被姑娘丢下来的人。
“嗷嘎给四爷请安。”男子弯腰,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行一个蒙古儿郎的礼节。
四爷仔细一看他的眉眼,乐了。
“嗷嘎?”
“正是臣。”
“喝醉了吗?”
“回四爷,臣五六分醉。”其其格和嗷嘎长得很相似,只是他是男子五官硬朗,且年纪大了、面堂黝黑,但看着,还是俊俏的蒙古勇士。他看着四爷醉意朦胧的眼睛,一身大红色织金团龙刺绣吉服,头戴金珠红宝石吉服冠尊贵不凡,白皙俊脸有淡淡醉酒红晕,目光朦朦胧胧的,明明看着风流多情得很,还醉成这样了,却目清神正、正经得很。
嗷嘎第一次见到四爷,就明白了,妹妹为什么那般深爱四爷。思及刚刚四爷面对奥敦格日乐正经的调笑,无奈道:“四爷,奥敦格日乐,乃是喀喇沁部郡王的小女儿,这次跟来木兰,是想要皇上给赐婚。”
喀喇沁部,蒙古土默特—永谢布部的一支。在大清历次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被称为北京的“看守者”。这个女儿,要皇父给赐婚,是要做什么?北京的争斗,蔓延到承德了?
突然隆科多道:“四爷,地上有一个东西,那姑娘掉的。”地上有一物闪亮,是一枚精巧的珊瑚珠串,隆科多弯腰拾起,看着不远处缓缓而行的奥敦格日乐。四爷看向嗷嘎取笑道:“不是你送你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扔了吧?”
嗷嘎:“不是我送的。我和她,还没有到送礼物的关系。”声音里微微的苦涩,盯着那串价值不菲的珠串:“也是我送不起的贵重礼物。”
“你说什么?”年羹饶稀奇,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瞧着嗷嘎颇有敌意,冷笑道:“嗷嘎,虽然你的部落来到大清颇为落魄,但这几年缓过来来吧?你已经是工部尚书。”
“我没有财物。”嗷嘎摇摇头。好似在说一个事实,没有卑微,也没有向往。
隆科多惊奇他如此性情,摸着留起来的胡须,嘿嘿直乐:“四爷,这么美的姑娘掉的东西,我们要送还给她。我去找她回来。”
四爷瞅着嗷嘎挑唇一笑:“隆科多舅舅去吧。嗷嘎,刚那姑娘确实长得极其美丽,不光眼睛特别,人也美,再加上身份,估计很多部落王公都去求娶。”
隆科多应声跑走了,那身影快的充分显示姑娘的美貌。
嗷嘎望着四爷取笑的俊脸,越发无奈:“是的。四爷,喀喇沁郡王要皇上赐婚,是因为这个女儿骄傲,希望她得到最好的幸福。”
“你是要四爷帮你抱得美人归?”年羹饶眼里的敌意都不掩饰了。
嗷嘎奇怪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欢她。但我养不起她。我刚刚已经表达了心意。”
“我也知道了你的心意。”奥敦格日乐的声音传来。瞥了众人一眼,接过来隆科多手里的珠串:“是我的。”
年羹饶对这样的女子没有一点好感:“女子的贴身之物,不能随便掉了,不知道?”
奥敦格日乐看了手中的珠串一眼,静静看四爷道:“四爷知道了,刚刚,嗷嘎在拒绝我。”见四爷颔首,她漠然道:“这些东西我有的是,丢了有什么要紧。”说罢手一扬,“咚”一声随手丢进了身后的湖泊里,发出“砰”的一声,平静的湖面上水花一朵朵四溅开来。
她看着那涟漪:“我也不需要谁养。”说罢转身而去。
隆科多气得跺脚,却又摸着胡子两眼发光,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够辣!”又冲嗷嘎吐糟,“你没听见?她的话?怪不得这个岁数还没有老婆。”
四爷淡然一笑:“你气什么?嗷嘎不想要老婆,是他的事情。犯不着我们动气。”
年羹尧却是犹未消气,向四爷道:“看她的打扮,信佛虔诚。性情却是南辕北辙。将来一定是一个泼辣婆娘。”
四爷沉默片刻,看向表情呆滞,只管盯着姑娘背影看的嗷嘎,眼睛一眯,道:“瞧她的穿戴就知道她备受宠爱,有这个脾气不奇怪。”
年羹尧微微沉静,良久之后带了一抹隐晦的轻蔑:“女子这么大脾气,难嫁。”
隆科多不服气,急赤白眼的:“你说什么那?人家姑娘怎么难嫁?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也去和皇上求娶。”
年羹尧:“你年轻二十岁,也是娶了福晋的,也没有机会。”
“我!”隆科多气急败坏地瞪向嗷嘎:“你还不去追?不要你养,你还不要?”
嗷嘎好似才回神,愣愣的。四爷猛地一脚踹出去:“快跑!”他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几个呼吸就追上了姑娘,一把抱在怀里,紧紧地不松手,低头就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