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碎了。”男孩低声说,“它是被切断的。有人不想让语言连通。”
陈砚心头一凛。他想起柏林墙橡树上的预言:“当第十针落地,第九针的伤痕将成为养分。”原来如此??第十针的觉醒,并非终结,而是为了修复前者的断裂。
“我们要去归墟。”他说。
玛雅欲言又止:“可那里是禁地。卫星图像显示,整个区域常年笼罩在电磁风暴中,任何电子设备都会失灵。而且……三十年前一支考古队进入后,全员失踪,只留下一段录音。”
她打开播放器,一段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们找到了碑文……上面写着‘禁止唤醒沉眠之舌’……但我们已经念出来了……它在动……它在吃我们的声音……快跑……”
录音戛然而止。
陈砚却笑了:“他们念出了禁忌之语,所以被吞噬。但我们不一样。我们不是去唤醒,是去倾听。”
三天后,三人踏上西行之路。穿越戈壁时,天气突变。狂风卷起黄沙,形成巨大漩涡,在空中拼出一行苏美尔楔形文字:
>**逆者亡,顺者生。**
男孩抬头望天,忽然开口,用一种无人听懂的语言回应了一句。风沙瞬间平息,漩涡散去,地面沙粒自动排列成新的指引方向。
玛雅震惊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是风教我的。”男孩平静地说,“每一种自然之力都在说话,只是大多数人早已忘记如何听。”
第七日,他们抵达归墟边缘。眼前景象令人窒息:一座巨大陨石坑,直径数十公里,坑底覆盖着黑色结晶岩,岩缝中生长着扭曲的植物,枝干如同喉管,叶片似耳廓,随风轻轻翕张,仿佛在偷听外界言语。
空气中弥漫着低频嗡鸣,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玛雅的探测仪刚开启便冒烟报废,连机械表都停止走动。
“这里的时间……不对劲。”她喘息道,“磁场紊乱,熵值异常,好像过去、现在、未来全都挤在一起。”
他们小心翼翼沿坑壁下行。越往深处,温度越高,空气中开始浮现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一闪即逝。有的在书写,有的在歌唱,有的跪地哀求,表情痛苦至极。
“这是……被吞噬的声音记忆。”陈砚意识到,“那些消失的考古队员,他们的语言经验被困在这里,成了这座‘墓碑’的养料。”
终于,在坑底中央,他们看到了那座神庙。残垣断壁间,一根断裂的银针斜插在祭坛之上,周围环绕着九具石像,形态各异,手持不同书写工具,面容凝固在惊恐瞬间。
男孩缓步上前,伸手触碰祭坛。刹那间,大地震动,祭坛裂开,露出下方幽深洞穴。一股灼热气息喷涌而出,夹杂着古老祷词的回响。
洞内阶梯蜿蜒向下,墙壁镶嵌着无数小型颅骨,每个颅骨口中含着一块发光晶石。随着他们深入,晶石依次亮起,照亮通道。壁画随之显现:描绘的是一场远古审判??一群人被指控“窃取语源之力”,遭到放逐,灵魂封印于归墟,永世不得言说。
“这不是惩罚。”男孩停下脚步,“这是警告。他们试图垄断语言,把它变成控制他人的武器。于是,世界收回了他们的声音。”
陈砚心中一震。他忽然明白赵明渊为何忏悔??那位曾经主导“语言标准化工程”的学者,亲手抹去了三百二十七种方言,美其名曰“提升沟通效率”。如今看来,那不是进步,是谋杀。
再往下百米,他们进入一间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团黑色火焰,无声燃烧,形状不断变幻,时而像人脸,时而像兽首,时而化作扭曲文字。火焰周围,漂浮着无数碎片般的镜面,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历史场景:焚书坑儒、殖民者强迫原住民改说宗主国语言、AI自动翻译系统大规模替换母语表达……
“这是……语言的怨念。”玛雅颤抖着说,“所有被压制、被遗忘、被扭曲的话语,汇聚成了这个东西。”
男孩走上前,面对黑焰,缓缓开口:
“我不是来对抗你的。”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骤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