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摸她的头:“因为它知道,有些问题,连你自己都不敢问自己。”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爬上山顶,面向北方冰原的方向。寒风吹动白发,他张开嘴,轻声说:
“谢谢你,让我听见了那么多。”
没有回应。
但片刻后,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落在极地边缘。科学家后来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微型晶体结构,外形酷似一棵倒生的树,根系朝天,枝干深入地心。它不发射信号,也不吸收能量,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偶尔在月圆之夜发出微弱的嗡鸣,频率恰好与人类脑波中最接近梦境的状态同步。
人们称它为“回声之根”。
而高原上的“问树”,继续生长。
它的根系已深入地下三千米,连接着远古岩层中的化石声波;它的枝桠伸展至平流层,承接雷暴中的原始电音;它的叶子每年更换一次,每一片都记录着当年世界上最沉默的一句话。
某年秋天,一片叶子无缘无故脱落,飘到陈砚膝上。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形状像一枚指纹。
他认出来了??那是玛雅小时候按在泥巴上的左手印。
他把叶子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风穿过林间,带来遥远的呼唤:
“你说吧。”
“我一直都在听。”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记忆。
这是语言最原始的模样??不需要翻译,不需要逻辑,不需要完美。
只要一方愿意说,另一方愿意听。
就够了。
春天再来时,陈砚没有出现在树下。
守树人们找到他时,他躺在藤椅上,面容安详,手中还握着那颗复苏的槐果种子。
他的嘴唇微张,似乎刚说完最后一句话。
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
但第二天清晨,整棵“问树”同时抖动,十二片晶叶齐齐转向东方,释放出一道持续七秒的复合音波。
全球监听站捕捉到这段音频,并将其转化为可视频谱图??那图形,竟与人类胎儿在母体内听到的第一声心跳完全一致。
后来,有个孩子问陆昭:“陈爷爷去了哪里?”
陆昭指着树顶最新抽出的一片嫩叶,上面浮现出三个字:
**也在听**。
从此以后,每当有人靠近“问树”,总觉得耳边有极轻的声音,像是谁在耐心等待。
有些人说是风。
有些人说是幻觉。
但那些真正倾听了很久的人,都会轻轻点头,然后对着空气说:
“我说了。”
“你听见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