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她回到露台。朱慈?已换了一件素白长袍,披着狐裘,正望着雨后的晚霞出神。
“骆大人死了。”她低声说。
他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刚才,我梦见他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骑马走过午门,百官跪迎,仪仗开道。他说:‘这一趟,走得体面。’”
柳含烟愣住,随即破涕为笑:“你也梦见了?”
“嗯。”他微笑,“或许,那是他的魂魄终于敢回家了。”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金光倾泻而下,照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宛如铺满黄金。
就在此刻,宫门外传来钟鼓齐鸣之声。礼部尚书亲自登门禀报:“启奏陛下、监国夫人!正阳门万民碑已立成!三千百姓联名刻文,颂陛下功德,称‘再造乾坤,仁覆四海’,更有妇孺携酒浆果品祭拜碑前,哭声动天!”
柳含烟起身走去,一路上只见宫人纷纷跪拜,眼中含泪。等她抵达正阳门前,只见一座高达三丈的青石碑巍然耸立,碑首雕着双龙戏珠,中央八个大字赫然入目:
**“真命不在血,而在民心。”**
其下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有农夫、织女、船工、乞丐、尼姑、戍卒……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曾被减免赋税救活的性命,一座因新政重建的村庄,一所由朝廷资助开办的女子义学。
她伸手抚过那些粗糙的刻痕,指尖传来石纹的冰冷,心中却滚烫如火。
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这才是不可篡改的正统。
这才是压倒一切阴谋诡计的终极力量。
当晚,内阁六部联名上奏,请复皇帝尊号,重开经筵,巡幸江南以慰民心。又有人提议追封骆思恭为“忠毅公”,赐谥“贞肃”,入祀功臣庙。
朱慈?却摇头拒绝:“朕暂不能理政,国事全权交由监国夫人处置。至于追封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待我朝真正实现‘耕者有其田,学者有其校,老者有所养,孤弱有所依’之时,再议不迟。”
柳含烟坐在御前,听着群臣争论,忽然开口:“从今日起,废除‘潜龙司’,改为‘察弊院’,专司监察百官、受理民诉、彻查冤案。首任院长,由骆养性担任,即便坐轮椅,也可持节巡行天下。”
众人愕然,旋即齐声应诺。
她又道:“另设‘雪鹰书院’,专收寒门孤儿、战乱遗孤、残疾学子,教授文武医算,不限性别出身。院长人选,我亲自定。”
“是谁?”有人问。
她望向远方,轻声道:“一个曾在我梦里出现的女孩。她叫青鸢。若她还活着,就让她做第一任山长。”
消息传出,民间震动。无数贫家子女奔走相告,称“朝廷终于开了天眼”。三个月后,第一批三百名学生入学,其中一半是女子,最小的仅八岁,最大的已是守寡十年的村塾先生。
夏日来临,辽东捷报频传。祖大乐率军深入长白山腹地,捣毁最后一处伪“崇贞”据点,擒获化装逃亡的伪礼部尚书李际明。审讯中,此人供出惊人内幕:魏忠贤早在十年前便秘密联络日本浪人、荷兰商团,企图借外力扶持傀儡政权,割据东北,另立帝国。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在赫图阿拉地下挖掘“龙脉井”时,竟活埋三百劳工以“祭地神”,只为求一场虚假的“天降祥瑞”。
柳含烟下令将所有罪证公之于众,并命工部在原址修建“殉难碑林”,每一块石碑刻一个死者姓名,每年清明,由地方官主持祭礼。
与此同时,北京城内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浪潮。女子可报考吏员,商人可参议政事,工匠发明新器可获朝廷奖赏,甚至连街头说书人都开始讲述“柳娘娘断案”“朱皇帝微服访贫”的故事,听得茶馆爆满,万人空巷。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某夜,柳含烟正在批阅奏章,忽觉一阵寒意袭来。窗外月色惨白,树影摇曳如鬼爪。她猛然抬头,发现房梁上悬着一根极细的银丝,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铛??正是当年魏忠贤用来传递密令的“阴风铃”。
她立刻召来侍卫封锁院子,搜查整座宫殿,却一无所获。但在她书房暗格中,发现一本未署名的手札,内页写道:
>“雪鹰虽灭,羽未尽焚。
>真龙已现,影犹藏锋。
>三十年布局,岂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