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南边境一所小医院里,咳出血丝,却仍坚持看每日梦流量报表。护士劝他休息,他摇头:“我还不能睡。梦还没讲完。”
林知遥赶来时,他已瘦得脱形。
“你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失控,是什么吗?”他望着天花板,声音微弱。
“什么?”
“是遗忘。”他苦笑,“只要还有人记得,梦就不会死。可一旦没人再梦见谁,那个人就真的消失了。”
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张照片:年轻时的他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并肩站在电视台门口,背后横幅写着“首届青年导演大赛”。
“老周,我最好的搭档。”他说,“他死于九七年一场车祸,当时我们正要去谈一部关于‘记忆移植’的剧本。后来我拍了很多电影,每一部都在找他。直到用了赠梦系统,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活在他的梦里。”
林知遥握住他的手。
几天后,宁皓在睡梦中离世。
葬礼很简单,没有悼词,没有哀乐。家属遵照遗愿,将他的大脑扫描数据上传至**dream-y9。org**,并标注为“开放式共享资源”。
七日后,全球陆续有人报告梦见一名抽烟的中年男人,坐在破旧影院后排,一边咳嗽一边点评电影:“这片子不行,人物没魂儿。”“这个镜头剪得好,像心跳。”“哎,小姑娘,你写的梦太急,得慢一点,让观众喘口气。”
有个新人导演梦见自己拿着剧本请教他,醒来后发现床头多了一页批注稿,字迹潦草却精准,指出三个结构性漏洞。
人们说:宁导还在审片。
而最震撼的一幕发生在戛纳电影节闭幕夜。颁奖典礼进行到一半,全场灯光突灭。大屏幕上浮现黑白影像:宁皓坐在轮椅上,身后是燃烧的电影院。他点燃一支烟,说道:
>“你们总问我什么叫好故事。”
>“我说,能让陌生人哭了的,就是好故事。”
>“现在我知道了,能让死人继续做梦的,才是伟大的故事。”
>“谢谢你们,让我一直没停下。”
全场寂静,随即掌声雷动。
那一刻,无数人同时收到了一条系统推送:
>【宁皓的最后一个梦已完成投递】
>【接收者:未来中国电影】
>【请继续讲下去】
林知遥站在海边,听着潮声,打开录音机。
>“外婆,妈妈,宁叔叔……你们播下的种子,已经长成了森林。”
>“有人说这个世界越来越冷漠,可我看见千万颗心正在彼此梦见。”
>“也许有一天,科学会解释这一切;也许不会。但没关系。”
>“因为我们终于学会了,用梦去爱,用梦去原谅,用梦去记住。”
>“这才是人类最古老,也最勇敢的魔法。”
她挂断电话,走向沙滩上的梦邮筒。铜钱感应器微微发亮,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遥远的回应。
风起时,她仿佛听见麦田深处传来笑声。
那扇门,依然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