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伏地痛哭。群臣随之叩首,哀声震野。
同一时刻,泰山之巅,原本聚集数千人的祭坛却被大雨冲散。田横怒砸祭器,咆哮道:“为何无人响应?!”身旁谋士摇头叹息:“扶苏本是秦人所敬之人,今秦帝以天子礼祭之,反使彼成正统象征。我等借其名起事,反倒成了亵渎英灵之徒……民心已失,不可强图。”
七日后,韩信骑兵突袭即墨郊外一处隐秘营地,抓获齐国旧贵族七人,搜出盟书三十余封,其中竟有魏国信陵君后裔、楚国项氏族人签名画押。靳思立即将证据呈送咸阳,并附奏章:“逆党结盟,图谋已久,然根基未固,民心未附。今宜速发雷霆之击,斩首恶而赦胁从,以分化其势。”
嬴政览毕,提笔朱批:“可。交廷尉拟罪,唯田横、项庄二人必诛,余者囚于骊山陵邑,令其修筑陵道赎罪。”
刑令下达之日,天下震动。有人骂朝廷残暴,更多人却松了一口气??毕竟未酿成大战,百姓免遭涂炭。而那本《扶苏政绩录》已流传至江南,甚至有吴越孩童能背诵其中“渠成之日,父老持酒相贺”一段。
秋收将至,关中麦浪翻滚。靳思巡视渭北,见渠水潺潺流入田间,农夫笑语盈途。一位白发老翁拄杖拦路,递上一碗新磨面粉冲的糊汤:“将军喝一口吧,这是扶苏大人当年定下的口粮标准,每人每日一斗,如今我们都记得。”
靳思接过碗,一饮而尽。米香浓郁,暖意直抵肺腑。
回程途中,他收到公子衡来信。少年写道:“先生所授《孟子?梁惠王》已通读三遍,始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非止仁心,更是治国之纲。近日读祖父诏书,方悟权力若离此二字,不过暴虐之具。儿愿终身守此志,不负父亲遗训。”
靳思抚信良久,唤来笔吏,修书一封寄往咸阳宫:
“陛下:
风已转,云渐开。
昔年扶苏种树于渭岸,今枝叶蔽日,荫及千家。
彼虽长眠黄土,然其所植之道,正在生长。
臣以为,真正的悠闲生活,并非无事可做,而是人人知其所依、信其所归。
当百姓不再恐惧明天是否还有饭吃,不再怀疑官府是否真心为民,那时,秦土方可真正安宁。
此非一日之功,然火种既燃,终成燎原。
臣虽驽钝,愿执炬前行,至死方休。”
信送出后第三日,咸阳突发变故。赵高密奏,称靳思私通韩信,意图拥立公子衡为帝。嬴政览奏不动声色,仅问:“有何凭证?”赵高呈上一封仿造书信,笔迹拙劣,印章错位。嬴政冷笑,掷于阶下:“此等伎俩,也敢欺朕?”
当夜,嬴政召见靳思,赐酒三杯。“你知道为何朕一直留着赵高吗?”
靳思答:“因其卑微,故能察阴私;因其贪婪,故可用而不可倚。”
嬴政点头:“你明白就好。从今日起,你不必再避嫌,该查的查,该抓的抓。朕给你一道密旨,遇紧急之事,可先斩后奏。”
靳思跪地受命,退出宫门时,月光洒落肩头,恍若霜雪。
又是一年冬来,雪覆骊山。这一次,嬴政仍立于宫门之外,但神情不再沉重。远处频阳公府灯火通明,原来是公子衡带着一群少年学子,在那里开办冬季学堂,教授算术与律法。笑声穿透风雪,飘入宫墙。
嬴政望着那光亮,喃喃道:“扶苏,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正在走你走过的路。”
身后,靳思轻声道:“陛下,今年雪灾虽重,但因渠系完备、仓廪充足,百姓皆安居乐业。萧何奏报,关中粮价十年最低,市集之上,猪肉每斤不过十钱。”
嬴政笑了笑:“这才叫太平。”
“但这太平,来之不易。”靳思望着远方,“接下来,恐怕还要更难。”
“不怕。”嬴政转身步入宫门,“只要我们还记得为什么出发,就永远不会迷路。”
风雪依旧,然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种新的秩序正在悄然成型。它不靠铁血征伐建立,而是由无数个清晨的炊烟、夜晚的读书声、渠边的笑语编织而成。这不是完美的世界,但它真实、坚韧,且充满希望。
秦人的悠闲生活,终于不再是梦。